两分钟后,话剧结束,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才刚走回后台休息室,苏烈已经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来不及摘下熊猫头套,只能那么对着他,知道要求完美的他肯定要骂人的,其他人都自动散到一边去。
我鼻子痒,在他开口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后退两步,火气茂盛:“你就不能注意点吗?我们走了那么多场位置,排练无数次,你怎么还是出错?你到底长没长脑子?你是石头脑袋吧?”
我热得受不了,用力把头套摘下来,想跟他道歉。
他看到我眼睛红肿得不像样,怔了怔问:“你哭了?”
其他人都以为我被骂哭了,杨朵薇坐在一张休息椅上,我看到她嘴角幸灾乐祸的被掩饰得很好的笑容。我指了指她的方向,可是一点儿证据也没有,什么话也没说上,又把手放下,一下一下抽着依然有点发痒的鼻子,满头大汗的,脸已经红得像个烧炭的炉子。
“苏烈你真混蛋。”麦莉已经从前台冲进来,扒开人群站到我面前。第一次有人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骂苏烈,围观的人又多了一倍。舞台前继续有表演,街舞,打击乐的声音响震天,后台的人说话要用喊的。
“一米高的舞台,林麒从上面摔下来,你不问她有没有受伤,却在说什么屁话,你连自己队员的安全都保障不了,算什么团队带领者。”麦莉声音很大,没有一点畏惧的意思。她边骂边从我手中拿过熊猫头套,用力地往人群里摔下去,熊猫头滚到杨朵薇脚边,轻轻砸了她一下,她好像受了多大的伤,委屈地抬起脚。
麦莉动手把我身上的熊猫服脱下,脱下熊猫服我才发现膝盖撞青了。
“走,我们回去。”麦莉把那身熊猫服摔到苏烈身上,拉着我往后台出口处走。人群自动给我们让出一条道,那一刻,她真是帅呆了。
我们出音乐厅走到医学院附近人少的路上,麦莉才松开我的手,拍着心脏受惊似的问我:“没人追上来吧?我说林麒,我过几天要是死了,肯定得和这事脱不了关系,教你离苏烈远点,你就是不听,还去演什么舞台剧。本来不想去看,担心你出事才去的。哎哟喂,你哭什么啊?”
我跟在麦莉后面,她一边走一边念叨,路灯下她的大花裙摆翩翩翻飞,我的视线逐渐模糊,想到苏烈对我的态度,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有点洋葱后遗症,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麦莉回头看到我哭,连声叹气。
“哭什么啊?是哪里撞疼了吗?”麦莉少见地关切。
我捶着胸口,说不出话,哪里疼都比不过心里疼。
至于音乐厅那边发生的事情,我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也许不会那么难过。
麦莉甩到苏烈身上的熊猫服,鼻子异常灵敏的他闻到了洋葱味。我们走后,他捡起地上的熊猫头,没有散去的洋葱味从头套里散发出来,他再次用力把头套摔到地上,骂道:“谁干的!谁跟我说说,这个洋葱味道是怎么回事,林麒的熊猫头套里为什么会有洋葱味。”
所有人都屏着气不出声。杨朵薇突然小声说:“说不定是她自己弄的呢。”
苏烈冷哼:“你是说,她自己蠢到用洋葱来熏自己?”
“有可能,谁知道,为博得同情什么的谁知道。”
“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谁干的谁最好主动招出来。”
几天后,我上完课从教室出去,看到苏烈等在走廊外,千年不变的帅哥等人姿势,靠墙,手插裤袋,一只脚抵着墙,有一瞬间我觉得他长得像小栗旬,该死的我一呼吸心跳就加速,和旁边偷看他的那些花痴女同学没什么差别。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等我,也许是为迎新晚会的事来找我麻烦,我低头从他旁边走过去,被他叫住。我停在走廊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回头跟他说了声抱歉。
“为什么道歉?”他问,跟在身后。
“我做错了,我滚到台下。”我说。
“你没听到大家掌声很热烈吗?你不算搞砸。”
从泰国回来之后,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面对面交谈。他霸道地对我做的所有事,人格分裂似的****性格,让我很摸不着头脑。我停下来,忍不住顶他:“不算搞砸,你为什么骂我?我收回我的道歉,现在换你跟我道歉。”
苏烈怔了,大概没想到他的好言好语换来我的恶劣态度,习惯性皱起眉毛。
“你吃错药了?”
“吃错药的人是你吧。”我很想正常跟他对话,可是做不到,到嘴边的话说出来全变了味,剑拔弩张的味道像煮煳的饭。
他靠近我,为了不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尽量克制语气:“本来呢,我是有打算跟你道歉,不过看你没什么事,算了。”说完歪了歪嘴,长腿跨着大步赶超到我面前。我望着他离开的帅气背影,恨自己不争气,又输了。
不过事情好像还没完。走远的苏烈又返回来,我站在原地,他看起来好像怒不可遏,难道他要打我吗?他一直走到我面前,有什么话迟迟难以说出口,憋了很久。
“这周五,我爷爷七十大寿,他邀请你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你听好,是爷爷邀请你,不是我。搞不懂他有什么毛病,也许是老年痴呆,才会邀请你。”
走之前他又加了一句:“周五下课我来接你’不许逃。”
苏烈又恢复成撒旦公子,看他抓狂的样子,我忍不住朝他的背影笑了。
苏爷爷邀请我参加他的寿宴?我脑海中浮现的那栋城堡,从里面散发出黑色的雾气,上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这回不知道又要受什么虐。要去吗?能不去吗?除非我长了一双翅膀,翅膀也不行,苏烈一枪就把我打下来了,哈利波特的隐形斗篷最好。
周五苏烈提前给我发一条短信,三个字:别想逃。
我压根没想逃,我想得很通,苏烈爷爷邀请我,老头子还算苏家最正常的人,慈眉善目的应该不会加害我,万一苏烈要整我也有老爷子给我做后台。
打着如意算盘的我,下课后扛着一个袋子在教学楼外等苏烈。十分钟后他开车过来,看到我依然穿着平常服装扛着袋子:“你麻袋里装着尸体吗?”他一只胳膊靠在车窗上。
“上次你买给我的裙子,我说过还给你的。”我忍住想骂人的冲动,拉开后座车门,把袋子丢进去,自己也坐进去。
苏烈启动车子,在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没必要还我,我用不着,你可以留着。”他想了想又补充,“哦,我错了,你还是比较适合男装,穿这个比较像人妖。”
我们之间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对话,我心里感到被打通任督二脉似的畅快。虽然这种正常的对话是建立在不正常的基础上,别指望他会对我说一句好听的话,好像他专门靠打击挖苦我来治疗他心里那只病态的虫一样。我在后面被噎得一句话说不上,只能傻笑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不知道吗?男生不能随便说出人妖两个字,会倒霉的。”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编谎话能不能编个有深度的,哦,我又错了,你本来就是没什么深度的人。”他得意地笑。
“你看吧,从这个路口下去,你遇到的红灯肯定多过绿灯很多,打赌吗?”我沉着气放长线钓大鱼。
他开始绕着钩子附近转圈,挑动眉毛:“赌什么?”人类最大的弱点之一是好奇,之二是输不起。
我听他说赌就来了劲,忽略他对我的人身攻击,放手一搏。从学校去苏烈的家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不堵车最快四十分钟,路上不干点什么难道要他一直欺负我吗?根据我这么多年的乘车经验,每次坐车遇到红灯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一点儿也不夸张,就像有些开车的人总是幸运地遇到绿灯畅通无阻,有些人过斑马线红绿灯不用看走霸王路相安无事几十年一个的道理。麦莉出门都怕和我同车,赐我外号红灯侠。
“赌什么你都答应?”
“不一定。”
“那有什么好玩的。”我整个人缩在后面。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加上是周五,路上车子和人都很多,我们来到第一个十字路口,红灯。
“好,你说。”他妥协。
我从后座上坐直身体,往前倾着怕他听不到我接下来的话:“这样好了,只要红灯数量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你就算输,输了你就穿女装。”
“什么?女装,没门。”苏烈哼了一声。
“好啦,不穿女装,你待会儿画个烟熏妆,你不玩的话就不赌了。”我知道他肯定是不会穿女装的,所以准备了第二方案,和穿女装相比烟熏妆要容易驾驭得多。
“烟熏妆?”苏烈皱眉。
我用力眨眼:“韩国的张根硕知道吗?少女们都迷恋他的烟熏妆,你画起来肯定比他好看一百倍,真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下个路口开始,我来计数,你放心,我不会作弊的。”我拍拍胸脯保证。
苏烈还想说点什么,最后无奈地摇摇头,到下个路口,他看见绿灯,顺畅地开过去,扬起嘴角笑了:“你输的话怎么办?”
“我输的话,我给你演一个学期的熊猫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