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呀,到地方了,你发什么呆呀?”阿宝的表哥把我拽下车,雨虽然停了,但路上很泥泞。
“二姨,二姨,快出来,宝娟有同学来看你们来了。”
不一会儿,我看到阿宝的父亲和母亲打开大门迎了出来。
看得出三年不见,两位老人家似乎已经淡忘了我的模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走上前去,深深向两位老人鞠了一躬说:“大爷大妈,我是项冬。”我有很多话想说,但一看到阿宝的父母我的喉咙就像塞进了一只鸡蛋啥也说不出来了。
“项冬?”阿宝的父亲先是一愣随即脑袋上青筋暴出,抄起篱笆旁的扁担就向我砸来。
“快跑,快!”阿宝的母亲想要拦住他,但是没拦住,于是急得大喊起来。
34. 第34章 Chapter 7 (5)
我看到宽大的扁担铺天盖地就向我的头砸来,我的头一歪,扁担正好砸在我的肩膀上,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扁担被阿宝的母亲给夺走了。阿宝的父亲觉得还不解气,又冲了上来,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的头上和身上,顷刻间我感到我的鼻子和嘴角都流出了一种咸咸的液体,我像尊雕塑一样任他发泄着,我甚至希望他能够下手再狠点,也许这样我的心理才能够获得稍许的平衡,殴打持续着,突然阿宝的母亲发出了狼一样的哀嚎:“别打了,别打了,项冬,快,快,快上医院,宝娟被她姑领着上镇里的妇幼保健站做人流去了,快去阻止她,再晚就来不及了,呜呜……”
“什么?”我呆住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呀!”阿宝的表哥把我抻过来塞进了汽车。
坐在出租车里,我全身不停地颤抖着,想着阿宝母亲刚才的话,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6.冰雨
“表哥,快点行吗?”我用颤抖的声音说。
阿宝的表哥握着方向盘,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出租车在泥泞的路上精疲力竭地颠簸着,想要飞奔却无能为力的车轮卷起的泥浆“啪啪”甩在车窗上,却像抽打在我的脸上。
雨又下了起来,远远地我看到一个白色的二层小楼,我知道妇幼保健站到了,心不由得再次揪紧,车还没停稳,我就跳了下去。
“在二楼,二楼!”阿宝的表哥冲着我的背影喊着。
我的眼睛在这个太过简陋的地方急速地扫视着,跑过长长的走廊,我在拐角处找到了楼梯,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室内的光线并不好,整个医院显得阴森森,再加上不时从某个房间里传出的病人的哎哟声、孩子的哭闹声,我简直以为是到了地狱,真想象不出,这种地方也能给人做手术,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电视上说的农村的医疗问题亟待解决,不是危言耸听。
我跑上二楼,看到一扇门上用红笔写着“手术重地,闲人免进”。在这所谓的医院里,就这扇门还有点医院的味道,我看到门外有几个人在等候,也顾不得什么重地不重地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我推门而入正撞在一个准备出来的护士身上,那女人像看见了怪物一样“啊”地大叫了起来,接着一边往外推我一边训斥我:“出去出去出去,外面等着去,这什么地方你怎么随便进来?你没看见门上的字吗?”
“对不起,我文盲。”我一边说着,一边硬往里闯。
“你站住,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怎么还往里闯?你再走一步我喊人了,哎,我说你给我站住!”女人急了,死死拽住我的手。
“别喊,我进去看看就走。”我使劲甩掉她的手,大步向里走。
“哎,抓流氓呀,流氓!”女人看拦不住我,脱口而出。
经她这一喊,立刻从里面出来一个戴着眼镜医生模样的人,张开手臂拦住了我,我看到他的橡皮手套上还沾着血,我心想:完了,阿宝的血!
“什么素质,外面等着去!出……”双手沾满阿宝鲜血的家伙还没等说完,“嘭”的一声我直接用拳头回答了他,他的眼镜掉在了地上,他的瘦小的身体晃了又晃,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好压在眼镜上,我正要进去解救阿宝,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刚才出去的那个护士模样的女人带着几个小子进来了,她用手一指我的鼻子:“就是他。”
那几个小子“呼啦”上来就把我给架起来了,连踢带踹把我往外拖,我大喊:
“阿宝,我来了,阿宝,你快出来,阿宝,阿宝……”没人理会我的声嘶力竭,我像条死狗似的被拖了出来,我看到阿宝的表哥站在手术室的对面休息室,就向他求救:“快,阿宝在里面。”
“里面那个不是她,她在这儿。”阿宝的表哥瞪了我一眼。
“什么?”我奋力突出重重包围,那几个人不知是谁踹了我一脚,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推开休息室虚掩的房门,我看到偌大的房间里,躺着阿宝小小的身躯,凌乱的头发半掩着苍白的脸颊,眼睛微闭,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阿宝的手有些浮肿,我打开被子轻轻盖在阿宝的身上,听到背后传来阿宝表哥的轻轻叹息声。
我弯着腰轻轻梳理着她脸上的乱发,用手抚摩着她的小脸。
“哎,你干什么呢?走开!”
我回头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扭着肥胖的身躯走过来。
“姑,他就是项冬,是阿宝的同学,也是阿宝肚子里孩子的爹。”阿宝的表哥从对面的床上下来,指着我说。
“我……”我还没说完,“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我的左脸上。
“我,我什么,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被称为阿宝姑姑的胖女人指着我的鼻子说。
“你……”我想说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来了吗,还没说出来,就听又一声“啪”,阿宝矮小的姑姑跳起来反手对着我的右脸又是一巴掌。
“你,你什么?你他妈现在给老娘滚!”说着用肥肥的手一指门口。
“您先别生气,今天……”
“今天可让我逮着你个兔崽子了。”说着阿宝的姑姑冲着我就是一顿农村妇女打架用的“王八拳”。
每次只要我一张口,就换来她的一顿老拳,我怀疑阿宝的姑姑是《我的野蛮女友》看多了,引发心理变态,导致行为失控。
“阿宝肚子里的孩子……”再次开口说话的我吓得躲在了阿宝表哥的身后。
“没了,我打死你个寡义廉耻的东西!”阿宝的姑姑张牙舞爪又要上来打我,被阿宝的表哥拦住了。
“没了?”闻听此言,挨了两顿打、又累又饿,已经一天水米未进的我,失去了精神支柱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没了?唉,千赶万赶还是晚来了一步。”阿宝的表哥叹了口气。
阿宝的姑姑张张嘴刚要说话,阿宝微弱的声音传过来 :
“姑,我想喝水。”
我使劲挣扎着爬起来,拿起旁边的暖壶赶紧给阿宝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我不是做梦吧,姑我是不是麻药打多了,我怎么出现幻觉了,我怎么把你看成男人了?”阿宝喝完水摇着我的手虚弱地说。
“孩子,你好好看看,你没有出现幻觉,你天天心里想着,念着,盼着的那个人来看你来了。”阿宝的姑姑眼睛有些湿润。
“阿宝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我拿着阿宝的手使劲抽打着我的脸。
阿宝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不知哪来的劲,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双手捂着脸“哇”地哭了起来。
“王八蛋,欺负我侄女我让你不得好死!”阿宝的姑姑上来就给我一脚,我捂着头蹲在地上。
“不要打他,不要,他已经流血了!”阿宝光着脚跳下床抱着我的头。
“唉,你个缺心眼的死丫头,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阿宝的姑姑抹着眼泪坐到了床上。
“你流血了,你流血了!”阿宝用袖子不停地擦着我的鼻子和嘴角。
“阿宝我想你,呜呜……”我和阿宝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想回家,姑我想回家。”阿宝央求着。
“不行,大夫说手术后要观察两小时。”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阿宝哀求着。
“唉!”姑姑叹了口气。
我蹲下去把阿宝背了起来,我听见她趴在我的背上喃喃地自言自语:“我们的孩子,我真的舍不得,我真的不忍心伤害她,我带了她四个多月呢,我每天跟她说话,给她唱歌,每天晚上她踢我的肚子,我就拍拍肚皮给她讲故事,她很聪明的,她已经会动了……”
我背着阿宝走在前面,阿宝的表哥和姑姑跟在后面,外面依然下着雨,我一脚深一脚浅向出租车走去,脸上是雨是泪我已分不清……
7.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坐在车后座上,阿宝的头无力地靠在她姑姑的身上,面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阿宝的姑姑用剪刀一样的目光在我身上咔嚓咔嚓地剪着,要不是隔着阿宝,我想她一定会把我剪成碎片。
电话很不合时宜地响了。
“项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