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连虎对满脸怒色的欧阳克说着甚么,谢曜心下一转,料定肯定不是好话。
“那姓谢的若被我见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只见欧阳克气极之下挥出一掌,“咔擦”一声巨响,一株腰粗的大树拦腰折断。
谢曜见状打了个寒颤,眼见庄里有武功的都聚在了清池附近,他不敢再留,趁着夜色掩护,弯弯转转找到白驼山庄大门,翻墙逃走。
门口那八匹骆驼还在,谢曜一见好不欣喜,将剩下的饮水全部系在一匹骆驼身上。他没骑过骆驼,想来和骑马差不多,当即撩了一缕头发咬在嘴里,足下一点翻身坐上驼背。
“驾!”谢曜伸手一拍骆驼屁股,那骆驼原地踏了两踏就是不走。谢曜于是又伸手拍了两下骆驼屁股,“驾!驾!”
天书见状,窜出来大骂:“白痴!”说完,倏然变成一把匕首,“嗤”的一声刺进骆驼屁股,顿时鲜血四溅。那骆驼猛然受惊,痛鸣一声,撒蹄子疾奔而出。
谢曜冷不防差点被摔下驼背,忙双手紧紧抱住驼峰,心下却颇有戚戚。他只道天书性格暴躁,却忘了天书当年也是亲手杀死过人,这变成匕首狠狠一刺倒也不算什么了。
“你脸上那是甚么表情?”天书忽然转到谢曜身边,冷声问。
谢曜摇摇头,没有回答。
天书“哼”了一声,说:“你心头定是在骂我心狠手辣,但你知不知道,我们耽搁的时间越长越不利,倘若欧阳克等人追出,你我现在可还会在此大漠中?我还说你聪明,却不料竟是个婆婆妈妈的娘们儿!”
谢曜一听他又开始侮辱自己的性别了,正色道:“我一句话都没说,这些全是你臆测罢了。”
“呸,你心头想甚么我还不知道?”
谢曜转念一想,天书所言的确有道理,事分轻重缓急,有的时候应当快刀斩乱麻。他定声道:“天书,我记下了。”
天书却不再搭理他。
两人一路无话,若不是这次,谢曜根本不知道骆驼还能跑这么快,在他脑海中骆驼一直都是慢吞吞。这骆驼奔了近一个时辰,步伐才渐渐缓下来,谢曜想着欧阳克等人应该追不上了,便翻身下来,抱着双臂,倚着骆驼休息。
此时月上中天,泠泠月光遍洒,逶迤的沙山仿佛卷起千堆雪浪,蜿蜒起伏到看不见的地方。
谢曜突然轻笑一声,道:“没想到我们竟然能逃出来。”
在高手如云的白驼山庄,每一分钟都能让他陷入死境,然而幸运总是眷顾。谢曜自从离开蒙古,虽还不到一年,却觉这段日子过的比以前的十年还要久。谢曜看着前方一马平川的大漠,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等着他,只能叹一口气。
“好好的叹气作甚?”天书不意外的冷声询问。
谢曜道:“我在想你的慧根什么时候能找到。”
天书良久方道:“有缘自会找到。说说你罢,你打算怎么做?回全真教?”
谢曜想了想,说:“赵志敬和廖志新那两个混蛋,总不能让他们自在逍遥。”天书冷哼一声,说:“江湖之大,那两个小脚色算甚么。远不说五绝,就说今日这欧阳克,你在他面前也只有求饶的份。你烧了他庄子,西毒一脉都是你的仇人了;再说沙通天那行人,哪一个不是以杀你为快的?”
谢曜闻言,默然许久。他一开始练功只是因为自己想强身健体,到后面练习《九阴真经》也只是为了和郭靖比试,九阴神爪害他失去一切,他心底是万分不想再用。而后来一身全真教功夫,那也是为了不辜负孙不二器重。谢曜从不为自己打算,为他打算的人永远都是天书。好比这次被梁子翁封住穴道,一身武功不能使出,那种被折断翅膀的感觉没有体会过是不能明白的。
他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其实不管犯不犯人,武功皆是安身立命的依靠。”
“你明白就好。”
谢曜知道天书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他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天书半晌方道:“我要你练武,做天下第一。”
谢曜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反应过来天书不是开玩笑,他一转身道:“你别闹了,要找天下第一你应该跟着郭靖那些人。”
天书一听这话突然恼了,冲过去用书页揪住谢曜领子,疾言道:“你有我在!比那些人不知幸运多少倍!你若不当天下第一,如何对得起我一片期望!”
“不管我是不是天下第一,我都会给你找书吃的。”谢曜始终以为天书担心的是此事,天书忽然将他一推,嗖的飞到骆驼上,吩咐道:“从现在起,我不想跟你说一句话。你敢跟我说一句,我就削死你!”
谢曜莫名其妙的抓抓头发,叉腰看着天书,觉得他简直是不可理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倭瓜的手榴弹=3=【喂!
☆、第44章雾里看花
天书说不跟他说话,就真的没有和谢曜再说一句,谢曜自讨没趣了几次便也不再唠叨。又过了几日,总算行出大漠,但一路上荒无人烟,谢曜所带干粮和水却快要用完。他不敢逗留,日夜兼程只盼望早点回到中原。
这天快到边陲,谢曜远远看见前方不远处孤零零的耸立着一座房子,房外的窗户上用发黄的纸写着“客栈”二字。谢曜心下一喜,摸摸肚子道:“天书,咱们有歇脚的地方啦。”他忙牵了骆驼过去,跨步走进大堂,堂子里空无一人,零零散散摆着几张桌椅板凳。
“掌柜,你们这儿有什么吃的?”谢曜走上前,对正在打瞌睡的掌柜说道。
那掌柜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细皮嫩肉眉眼温润,皮肤却是黑的不正常。那掌柜看了眼谢曜,说:“你要吃甚么我们这儿都有。”
谢曜笑道:“那你先来一壶茶,一碗米饭,切三两牛肉。”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钱,这些钱都是程老爷当初赠给他的,他又不怎么用钱,是以银子倒还有许多。谢曜问:“多少银子?”
掌柜的愣了一下,方道:“……三两银子。”
“怎的如此之贵?”话虽如此,谢曜还是掏出三两拍他柜台上,转身去桌边坐下。他思来想去,或许这里是边陲,物价高也是正常罢。
那掌柜的去了后堂片刻,手里提着一壶茶来,他一边给谢曜倒茶,一边道:“客官,茶不是甚么好茶,你将就用。”
谢曜盯着他倒茶的手,淡淡的“嗯”了声。
又过了一会儿,那掌柜便将牛肉米饭端上桌,说了句慢用,又转身步入后堂。谢曜假意举杯喝茶,却是从袖口边窥视此人背影,心里暗道奇怪:这掌柜身形消瘦步履虚浮,显然不会武功,但他始终觉得哪里怪异。
“那掌柜是个女人。”天书突然开口,倒是让谢曜愣了愣。
谢曜本想说“你不是说不跟我说话了吗”,但想着这话说出来天书肯定又要和他置气了,索性道:“你怎么知道?”
天书说:“她虽然把皮肤涂黑,但眉眼间尽是女子神态,你看她走路扭来扭去,胸部还那般大,不是女人是甚么?”
“好啊,你竟然偷偷看别人胸。”谢曜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此时摸不透这掌柜到底想作甚,也许别人只是为了安全这样打扮罢了,总而言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吃饱喝足,继续上路便是。
前提是这些东西可以吃。
谢曜夹了一片牛肉,放鼻尖嗅了嗅,又给放回盘子里。他拨了拨白饭,饭中倒看不出什么怪异的地方,但也不敢轻易下口。
他思索片刻,忽然放下筷子,大声道:“掌柜的!掌柜!快过来!”
那掌柜慌慌忙忙从后堂跑出,问:“客官有何事吩咐?”
谢曜紧紧盯着那掌柜眼睛,仔细一瞧,果然像个女人,心下不由对天书佩服。他面上却冷冰冰的问:“你在饭菜里放了甚么?”
掌柜闻言一惊,退后两步道:“客官,我放了油和盐。”谢曜目光一凛,一字字问:“你在饭菜里放了甚么!”
那掌柜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谢曜心下一沉,更坚定其中有鬼。他从怀中摸出那瓶泻药,冷冷道:“你若不说放了‘甚么’,我就给你吃吃我的‘甚么’。”
“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甚么’厉害,还是我的‘甚么’厉害。”
这话并不是那掌柜所说,而是从后堂传出。掌柜的看见来人,捂着脸一阵小跑过去,扑在那人怀里委屈道:“公子师父,你以后可再也别让人家冒充这些啦!”
来人即使在这破旧积灰的客栈,欧阳克依旧一身白衣翩翩,正摇着扇子朝谢曜冷笑。
谢曜浑身一僵,随即却又淡定下来,他道:“原来是欧阳公子。”
欧阳克笑道:“难得谢小兄弟还记得我,如此正好,咱们来谈谈一间房子的价钱。”
谢曜点点头,道:“应该的,你出价罢。”
“爽快。我欧阳克也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今日谢兄弟你留下项上人头,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欧阳克说罢,将折扇“刷”的一合,负手而立,盯紧谢曜面容。
谢曜忽然轻笑一声,问:“我尚有一事不明,欧阳公子是如何找到在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