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想拿回那个文件夹，附耳朝她小声说着什么，左如玉突然脸色一僵，左手一挥，便将滚烫的热茶泼翻在地，有几滴溅到莉莉身上，她退了几步，惊吓地叫了一声。
“你就算是周总的秘书，我一样可以办了你！在公司里搞出那么多荒唐事，也有你几分功劳吧。”左如玉厉声斥责她。
这时大家都觉得她有点太过份，却没有人敢站出来。
“不是，周太太，我是觉得这种事，还是等周总回来，再慢慢商量好。”莉莉委屈地说，她一向得周南爱怜，几时受过这样的罪。
左如玉狠瞪了她一眼，便不再搭理，只摇摇手中的文件夹，冷冷笑道，“各位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我为何派邱经理到网络技术部，这里面自然是有原由的。什么原因，你们也清楚。有些人在天华作威作福，大树底下偷乘凉，捞尽了好处。但现在的天华，有谁可以清理这些事？再这样下去，公司的内部管理会一塌糊涂。”
众人皆看向我。这罪魁祸首自然指的便是我。
小蜜在一旁小心地看着我，我没有说话。今天的我是无话可说。左如玉为了这一天，她早就作了准备，准备好了证据。我一看莉莉当时的表情便知道，我今天说再多也徒劳。这些年，我虽一直不受周南给我的私下好处，但却对他在福利里给我的好处，却从没拒绝。没有想到今日就成了左如玉批判我的证据。
“给周总打电话。”我想了想，偏头交待小蜜。
她表示领会，马上起身，“我去下洗手间，刚才一直在搬花，没来得及。”
左如玉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坐姿未动，眼神却盯着文件念起来，“最近财务一笔大的管理开支，是为网络技术部，也就是为左月出私人配备了一辆奥迪商务车。我想问下邱经理，在本市天华只有集团总部，并没有开设分公司，是否有必要配这么高级的商务车。还有这车，除了在行政部备了案，入了公司固定资产外，有哪一分像是公车。左月出开着这车上下班，是否符合公司制度？”
“那不知还未上任的左总，你准备如何处罚我呢？”
“左月出，你的罪状不止这一条，不用急。让我念完。我看了公司管理层的工薪制度，不涉及业务的部门，当然也包括这些部门的经理，是没有资格分享季度分红和奖励的。我们这里在场的，有哪个后勤支部门拿到了分红。请举手给我看看。”
邱心志代为答道，“我们部门确实都有季度奖金。不过周总当时是觉得，我们这些年发展迅猛，开了不少分公司及办事处，网络管理这部分非常重要。”
“真是好笑！”左如玉夸张地说，“在场的哪个部门，都不为这些分公司出力？更过份的是，你左月出身为经理，季度的分红额度竟然超过了你身为本职的薪水！”
众人再度哗然，看我的眼神也更加毒辣了。
莉莉急急道，“左总，这些数据，公司是不允许在公众场合宣传的。”
“所以说这些不合理的，就要一直这样存在下去？！”左如玉气愤地摔了文件夹，她对我恨得咬牙切齿，原本她并不知道我原来在天华捞了这么多好处。
其实她今天所说这些，莉莉当时私下也曾问我，为何执意不肯接受周南的馈赠，却都要走公司的帐。我说，那样我受得心安理得。
但想想，这也不过是我自欺欺人。我这样坚持，只为求一个自己的心安。于是周南便也依我。我执意不肯收工作外的报酬和好处，他便想尽办法在工作中为了争取了更多的福利。本来这些事，也没有什么，不追究的话，大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挑错，始终都是要有的。
“我看，有的人是做了婊子，却还要竖牌坊。不不，应该这样说，公司层面上都拿了这么多，私底下更是收获不少吧。左月出，是吗？”
我优雅地起身，“周太太，嫁进了周家，没有想到，你的说话水平还下降得这样厉害。”
她也起身，走到我面前，附耳笑道，“左月出，我才知道，你段数原来这么低。为了这几万十几万，竟然将自己的名声好好地端到我面前让我戳破，你难道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我笑得更灿烂，“我自然有想到。这错，错的是周总和公司敲定的制度。你又破坏了什么？大不了我辞职走人，你就继续办你的狗腿邱心志吧。”
她深吸了口气，又坐了回去，“这些不合理的事，我上任后，会统一整治的。我希望在我入职时，大家都交出一份好的工作报告给我。今天的会就这样散了。左月出，你留下。”
众人松了口气，都罗贯走了出去，现场只剩我和左如玉。
她翘起二郎腿，这会倒是淡定下来，“左月出，我太了解你了。你除了逞口舌之利，还有什么筹码呢。你活得这么辛苦，明明能力只有这么大，却仍想与我一较高下，你以为你真的跟我是平起平坐吗。你进左家时，就是拖油瓶，现在也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想进周家的门，却还在外拼命扑腾。”
“我真的好感谢你这回的扑腾，有了邱心志，我现在工作轻松多了。幸好你没有推荐一个专来乘凉纳阴的。否则我真是头疼啊。”
她这话气到，“左月出，我今天能换你的副经理，明天就能换你！你少张狂了！我来天华，你的好日子便是到头了！你以为你能在我面前嚣张到几时？！”
“那当然了，堂堂的周家大媳妇，要清理掉小叔子公司的一个无关紧要部门的经理，那是轻而易举。不过我提醒你别做得太过火，到时落得一个小人下场。那就真的不值了。我东家不做，西家做。你的手伸得太远，管得太宽，恐怕会招周家人嫉恨的。”
她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似将我看穿，“说得好听。你左月出真的可以做到去西家？你只要一天想与我一较高下，活得高高在上，你必定会往上爬。你在天华已经经营这么久，又有我小叔当你靠山，你怎么舍得走。除非你找到更好的东家。”她长叹了一声，“但大约是不可能的吧。你什么都没捞到就这么走了？周南连套房子都不给你。外头也没有正式宣称你是他女朋友。你岂会半途而废。”
她既说到了房子的事，我想大约许清扬与我谈判不成，必会找她。但左如玉还真的不将那老宅子当回事。我便试探问道，“是啊，要不这样，姐姐，你把那老宅子全让给我算了。”
她果然一点都不在意，“真是可怜。那房子我几时过问过？你拿它卖了或是收租，都不关我事。不过是一栋老宅，你还真这么计较。看来小叔真是对你苛刻得很哪。”
我笑意盈盈，“那是。你话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且信你。那房子就全权交给我处理了。”
她不耐烦道，“是了是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噜嗦。”
那裴玉玲与许清扬婆媳，大约太看轻我与母亲，以为不过花二百万，就可以将事情摆平。以致连后路都没铺。若是我，必先找左如玉，商量了法子，再来找我谈判。这叫进可攻，退可守。左如玉今天把话摆在这里了，许清扬更是绝路一条。
“那行。今天就这样，等周总回来，我们再商量今天你给我列的罪状，要如何处罚。”
她叫住我，“左月出，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你给我洗好脖子等着。天华的常务副总我是做定了！”
“好，我们拭目以待。”
我拉门而出，心情却有些沉重。小蜜在外等我，正拿着电话让我接。
我看也不看，“现在不想和他说话。挂了吧。”
这事大概是成真的了。说与不说已没有什么意思。等周南回来我们再商量对策吧。
☆、第16章
晚上赵景年照例请我们一家吃晚饭。房子的事，现在掌握在我一个人手中，这让我连日来的阴雨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如今，我只要安心地守株待兔就好。
我有时候也会自问：左月出，一年半后的现在，你却突然容忍不了左风行结婚的事实了。以前这么多时间，你都干嘛去了。我当然知道我在干嘛。我很听话，我在努力地生活，争取开创我生活的新局面。我在周旋周南，为以后铺路。我在忙工作，辛苦爬到部门正职。我在艰辛照料家庭，母亲已经能扶墙走路，不久还能缓慢行走，生活自理。我所做的一切一切，都以为我能应付一切。我以为我没有左风行，只要吃点苦，那也是能捱过去的。
我甚至直到现在，才去找左风行问一个答案。我以为我的隐忍，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我的生活原则里，有这样一句话：在这个社会里，别让人知道你饥饿，无助。否则你更加得不到食物与帮助。
这一年多以来，我是在跟自己战斗，在跟左风行战斗。我拗着一口气，一直到了今天。我是不是真的很傻。这段我自己与自己拗的气，我从未让任何人知道。甚至连不二都不知情。在不二的眼中，左月出同志，是幸福的，是有选择的，是最有故事的。我只要在赵景年与周南中间选择一个便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