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芳老家的门口有明显的车轮印,周围很偏僻,的确是有一座废弃的延伸到海里的栈桥。随着警车赶到海边时远远地听到一声撞击的巨响,副驾驶座的大队长“啊”了一声,下意识地骂了句“妈的”。
白惜言面色苍白呼吸困难,这十分钟他过得好像在噩梦里一样,现在简直像频死的病人,却安安静静的,眼神都保持着清明。刘锦之连“没事的”这种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车停下后,白惜言钻出车门跟着一起往海边跑,他跟在后头,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苗桐没了,活人的日子还是要过,要妥当地安排好她的葬礼,并要二十四小时监视着白惜言,以防他做傻事,因为他们还有个年幼的儿子。
刘锦之胡思乱想着,只听见有人叫了一声:“桥上有个女人!好像是受害者!”
苗桐坐在桥上,愣愣地看着海面。
在刚刚她以为自己要被撞死的时候,车子突然打了个弯直接冲进了海里。那声巨响应该是车撞到了水下的礁石,又被海水拖进海里,顷刻间海面上只剩下一个不小的漩涡,而后又被涌上来的潮水抚平。
警察们跑过来,问她有没有事。
她呆愣愣地坐着,别人问她,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完全是吓坏了。
白惜言跑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死死地抱着,不停地亲她的额头说,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苗桐昏昏沉沉的,白惜言的声音就在耳边却又好像很遥远,她已经有点分不出现实和幻觉了,她在发烧,她觉得此刻她像从冰箱的冷冻柜里取出来被放进了烤箱里。
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白惜言把手臂撑在枕边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所以苗桐一睁眼就看到他的眼睛。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瞳孔里,那么黑的眼珠被照成了古法琉璃一样沉着的棕色,所有的光芒都被锁进了下垂的双睫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苗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家里,白惜言去了个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山里,把她丢下了。可她眼珠一错看到了头顶上的吊瓶,还有手背上插着的针,一下子想到吴小芳那疯狂的脸,立刻开始下意识地发抖起来。
白惜言看她云里雾里半天,又突然面色惊恐地发抖,心又碎了一次,抱着她不停地亲:“宝贝,你吓死我了,没事了,没事了。”
苗桐任他安慰着,还是傻傻的。
下午青岛的警察们派了代表抱了一束花来看她,祝她早日康复。白惜言主动握了女警察的手,将近有半分钟诉说他的感激之情。女警察很高兴,看苗桐精神还好,说如果有时间晚上请他们吃海鲜,青岛的蛤蛎很新鲜。
苗桐一听到“蛤蛎”又露出那种慌张张的惊吓的表情,等女警察走了,她才抱着白惜言的腰说:“我已经不发烧了,我们回家吧。”
“你还有三十八度的低烧,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们回去好不好?”
苗桐摇头说,不,我想回家。
当晚他们就坐红眼航班回去了,回到家屋里早就收拾好了,鱼缸吧台也换好了,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张阿姨还在医院里,出院后她乡下的儿子准备把她接回家修养一段时间。
苗桐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要好,该吃时就吃该喝时就喝,生活都由白惜言一手来打理。白惜言以为她真的没事了,只是睡梦中会一身冷汗地惊醒,这也是正常的。
直到他趁苗桐睡着了去菜园里摘蔬菜,回到看到她光着脚站在院子里拿着他的手机,看到他就哭着问你去哪里了?
白惜言觉得不对,第二天就带苗桐去见了心理医生。
和白惜言在一起时的苗桐看起来很正常,可心理医生单独和她谈话时,她就不停地往窗外看,隔着玻璃的休息区白惜言在那里坐着看书。看到他在,她才回过头来继续回医生的问话。
医生让苗桐出去等,把白惜言叫进来说:“你太太的情况属于创伤后心理压力障碍症,情况稍严重一些,她看不到你就会陷入焦虑恐惧中。这需要家属多关心多纾解,如果三个月后没有改善,就要配合一些药物治疗。”
白惜言带着苗桐出心理诊所出来的照片放在了网上,她被吴小芳绑架后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一片祝福声,因为赵家老爷子的私人管家探望过吴小芳的事被曝光,朱玉珂连同赵家收到了一片声讨和叫骂声,有不少网友指出吴小芳保外就医加绑架根本就是赵家策划好的一场阴谋。
可不管事实如何,苗桐这个当事人却完全不知情——她好像把网上的事完全给忘记了。白惜言没问她,他觉得现在她完完全全什么都不做,什么纪录片什么书的完全放到一边,醒来就开始里里外外跟在他身后,就像个小尾巴,几乎退化成了一个baby的苗桐。
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很好。他之前恨不得把她揣在口袋里,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最好离开自己就活不下去,这些龌蹉的小愿望都实现了似的。
有次白惜言带她出去散步,突然从山边的树丛里蹦出几个人,拿着话筒和摄像机问她:苗小姐您现在身体好了吗?网友们都很支持你,能不能跟网友们说两句?
苗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又去看白惜言,说了句令所有人啼笑皆非的话,她说:哎?网友们不骂我了吗?
记者连忙说:不骂了不骂了,网友们还您清白了,苗小姐跟网友说两句吧?
苗桐认真地垂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认真说:三人能成虎,众口铄万金,万事多思量,莫为举刀人。
记者问:这是你作的诗?
苗桐老实说:不是,只是挺顺口的。
记者沉默了下,说:还有没有想对网友说的?
苗桐一脸严肃地说:我不是苗小姐了,我是白太太。
白惜言觉得好笑,把她揽在怀里,对着摄像机说:现在我太太还在恢复阶段,多谢大家关心,网上的祝福已经收到了,感谢网友们。
大家嗷了一声,低头猛记。
小插曲过后,白先生搂着白太太去散步,走到水库苗桐才突然顿住,满脸通红地问:“我刚才最后那句是不是不该说?”
白惜言奖励似的亲了她两下,笑道:“怎么不该说,该说,以后就这么介绍,儿子都有了,你也该给我个名分了啊?我见不得人吗?”
刚才面对记者能说出那番话已经是超常发挥,苗桐现在不想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头说,那以后还这么介绍。
白惜言把傻乎乎地家伙抓过来又狠狠地啃了几口,觉得治什么治,继续这样傻下去多好。心里这么恶狠狠地想着,还是乖乖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3
六月的时候,张阿姨从乡下回来了,本来高高兴兴的,一进门看到苗桐就忍不住了,抱着她哭。
苗桐现在变得情感丰富,上次夏生在院里玩球膝盖磕破了一块皮,她抱着夏生哭得那什么一样,把夏生都哭懵了。
这会张阿姨哭,她也跟着哭,两人在门口几乎是抱头痛哭,哭得那个摧心摧肝的,好像那什么一样。
白素用眼神问弟弟,她们这是哭什么啊?
白惜言淡定地摇摇头,没什么,小桐肯定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白素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生怕把午睡的侄子吵醒了,忙把他抱到隔壁去睡觉了。
等她们哭完了,白惜言把人搂过去擦脸时,张阿姨才回过神来问,小桐这是怎么了啊?白惜言苦笑: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晚上苗桐才回想起下午哭的事,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脸红红地趴在床上露出一只眼睛看他。白惜言被这眼神瞅得书都看不下去了,只想干点坏事。
他把人抱起来骑在腰上,隔着丝绸软滑的料子苗桐感受到了他的激动,福至心灵般把双臂撑在他的脑袋两边,长发密密匝匝地 来挡住了光,开始亲他的嘴巴。白惜言乐得回应她,吻得她软成面团,手热情地拉扯他的睡衣带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之前做一次是要算着时间来的,苗桐不允许他 ,活像他已经七老八十了,吃一顿少一顿。他前些年清心寡欲的,跟苗桐在一起后也被勒令节制,现在简直是如鱼得水,随时都可以吃,白日 也是常事,简直就是由着性子胡来,跟古代的昏君似的。
现在的苗桐脑袋不太正常,比他还胡来,做完了呼呼地喘会儿粗气,抱着亲一会儿,又没轻没重地摸他说,再来一次。
白惜言也跟着不太正常了,想起这简直就是拧开瓶盖后的“再来一瓶”大奖嘛,于是抱着软绵绵的太太又从头到脚啃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起来腰酸发虚,身体像打开了一扇大门呼呼地刮冷风。白惜言感叹,怪不得以前的皇帝死得早啊。转头让张阿姨炖点好料补一补。
卓月来看徒弟,看到夫妻倆腻歪在画室里,一个趴躺在植物簇拥的竹椅上看书,另一个在画她。
不仅卓月来了,连同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和洛雨在内,整个一家子都来了,正好是周末乔云有时间,约了白惜言一家子他们去水库钓鱼游玩。
有洛雨在,孩子就是他在照顾的,在树下支了张躺椅,小婴儿趴在他的怀里 手指睡得正香。他心爱的舅舅抱着别的小婴儿,夏生很羡慕可也很懂事地躺在旁边的竹椅上,听舅舅给他念故事书。
乔云乔豆丁加上苗桐在比赛钓鱼。白惜言和卓月坐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聊天,卓月发现苗桐每过几分钟就要回头找白惜言,看得到人就转过头去,想叹气又觉得好笑地说:“她还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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