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芳把车停在一家门前,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北方腌菜的大缸,她指着那两只大缸无比惊奇地说:“我小叔竟然没扔,那是我奶奶以前腌菜用的。”
“你家?”那么大的缸应该也扔不掉吧。
“我不住在这里,我住的地方建在斜坡上,是红砖木顶,带个大花园,可漂亮了。我妈从十四岁就在那个英国人布朗先生家里帮佣。我妈带我住在布朗家,我爸是渔工,在我两岁的时候死在海上了。我妈是打扫屋顶摔下来死的,布朗先生结算给我那个月我妈的工资,他跟我说,sorry,你必须搬走了亲爱的。”吴小芳笑得很厉害,花枝乱颤的,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地叫,“疼死我了,那时候我就想有钱人真不是东西,无论如何我也要变成这种不死东西的有钱人。”
苗桐安静地听着,完全没办法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这眼神和布朗家的女儿真像啊,既清高又客气,其实谁都看不起。
“什么时候?”
“我第一次和你打招呼的时候,你在院子里逗那条脏狗。”
“……”
“没想起来?”
苗桐完全想不起来:“以为第一次见面是在饭桌上你泼了我一身汤。”
吴小芳冷笑:“没错,我在院子里跟你打完招呼后,中午吃饭忍不住往你的身上泼汤,如果是现在我想我可能会泼开水。”
从小就心理变态,没的救。
吴小芳把车开到海边延伸到海中的石桥板上,两边挂着的铁链都断了,只要一踩油门,苗桐就完了。这显然让她的心情好了起来,连疼痛都减轻了,被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一吹,她整个人飘飘然的,好像飞到了云端一样。
她吴小芳可不是一个sorry就可以打发的小姑娘了,她活不下去了,黄泉路上也要让苗桐替她开路,辜负她的人也别想好过。
“我一直很想讨白惜言的喜欢,想让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让他称赞我,让他为我骄傲。”吴小芳慢慢地说,“虽然叫他白叔叔,但是我心里很希望他是我的爸爸。好笑吧,十二岁的小孩把二十岁的男人当爸爸,可我那时候真的是这样想的。谁像你啊,那么小就懂得喜欢男人了,真恶心。”
苗桐勉强晃了晃混混沌沌的脑袋,计算着自己现在跟吴小芳打一架的话,能不能赢,毕竟她现在手脚被绑着,车窗紧锁,外面就是桥,没有护栏。
无论怎么计算,她目前逃生的机会都是零,除非吴小芳此刻突然断气。
“你在想什么?”
苗桐一凛,回过神来。
“想白惜言还是你儿子?”
想起刚一岁多的夏生,那全然信任的眼神和软糯的童音,她突然心如刀绞。
吴小芳清晰地看到苗桐脸上痛苦的神色,突然兴奋起来了,她突然想到一个增加刺激度的小游戏。吴小芳从副驾驶座上的塑料袋里找到苗桐的手机,开了手机,几百条短信提示涌进来,叮叮当当个不停。
“这样吧,我就允许你打一个电话给白惜言,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这会是白叔叔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三分钟吧,所以你要不要想好经典的安慰的句子,比如:忘记我,照顾好我们的儿子啊!或者是我在天上看着你之类的。”吴小芳想到电影上生离死别的对白,可她竟然连个跟她生离死别的人都没有。
吴小芳还在笑,手机就响了,显示的名字是“你男人”。
这是白惜言臣在睡觉的时候偷改的,苗桐改过来几次,他都执着地改成这个称呼,好像烙印。
吴小芳把手机接通放在苗桐耳边,让她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然后趴在靠背上兴奋地看着她。苗桐听到白惜言的声音,她以为自己能保持平静,可是还没开口就落泪了。
她知道吴小芳是要她交代遗言,跟白惜言的最后一次通话,她心里很痛,想到自己给了他希望,让他相信自己不会走之后,再半路把他丢下。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她绝对不会在那晚和他吵架,她不想白惜言以后想起最后一次见她,他们吵架,她那样冷冰冰不可爱的样子,他把自己做的紫菜包饭倒进了垃圾桶里。他这辈子说不定再也不会进寿司店,甚至不能看到海苔和米饭。
白惜言听到她的哭声心都要碎了,问她到底在哪里,让她说话,让她撑下去。
吴小芳指了指车上电子表的时间,告诉她,你还有两分半钟。
“惜言,你仔细听我说······”
那边立刻安静下来,但是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我在青岛的海边很偏僻的桥上,吴小芳要把车开到海里,你记住,我会努力活下来的,不会丢下你······如果我·····如果我先走了,你要做个好爸爸,我会永远陪着你和夏生的,我爱你们······”苗桐的声音低低的,很悲伤,越来越低。
吴小芳眯着眼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话,多么凄美哀婉,多么无助痛苦啊,让她高兴得想下车去买罐啤酒。对的,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也不是完全让人讨厌的,他们也有可爱的时候,比如这样绝望地哭的时候。
在吴小芳微笑地享受地半阖上双眼时,突然苗桐伸过来双手握着一截麻绳狠狠地勒在吴小芳的脖子上,手机掉在车座上挣扎中被按了结束键。这一路上苗桐都没闲着,安全带上的铁扣,内侧还稍稍有些棱角,她一点点地磨了一路,一刻都没有放松。吴小芳全身 得像要烧起来,气力流失得差不多了,这突然爆发的怪力让她根本无力反抗,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双臂就软绵绵地垂下失去了意识。
苗桐这次是真的吓得魂飞魄散,她杀人了,眼前的空间变成令人作呕的深红色的。她完全没意识到那是她在挣扎中又磕破了头皮血流进了眼睛。她爬到前座打开车门跌出车门才发现没用拿手机。不过也顾不得了,桥离公路只有几百米,只要爬过去就能呼救。
吴小芳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其实只有很短的时间,从后视镜里看到苗桐因为脚打着死结解不开只能双手撑地地往外爬,现在她倒车不过十几米就可以撞死苗桐。
吴小芳听到手机掉在后座,铃声在疯狂的响,她瞥到了来电的名字,立刻停滞住了,爬过去拿过手机接通。她不说话,她只想听听这个人的声音。
这个人不急,慢悠悠地说:“呵,怎么不吭声了,你不是做坏事也一向理直气壮的吗?”
吴小芳嗫嚅了两下,喊出他的名字:“罗佑宁。”
“你真有出息啊,竟然又去绑架,想把牢底坐穿?”
她看着后视镜里一点点爬远的苗桐,觉得很累了。面前的还怒吼着拍着桥板和礁石,溅起白色浪花,像父亲一样包容,她知道爸爸在这里等她。
“罗佑宁,我想要回家了。”
“有时间胡思乱想,还不如出来喝杯啤酒。”罗佑宁沉默了半天说:‘吴小芳,你不要做傻事。”
“你不希望这个女人死吗?”
“你知道死吗是死吗?死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体会不到任何东西,一了百了。所以我从不希望我的仇人死,相反我恨一个人反而希望他活着,感受到痛苦、恐惧还有失去。”
“痛苦,恐惧,还有失去。”吴小芳哭起来,连嘶吼的力气也没有了,“你骗我,你只是想救她,为什么连你都这样?为什么是这样啊?为什么连你都让我不要杀她,我恨你,罗佑宁,我恨你!”
接着罗佑宁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车轮急速的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吴小芳哭喊着说:“罗佑宁,别忘了我!”
罗佑宁还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车迅速地倒着往苗桐的方向冲去,海风灌进车来。
对她来说,这一世“我爱你”这三个字太庄重,她不配,所以直到最后,她都不能对罗佑宁说出这三个字。只求莫相忘,偶尔想起她来开一罐啤酒放在旁边,就好像等她来一样。
2
昨晚谢翎送苗桐回来是凌晨三点多,白惜言回到家报警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多,那时她和吴小芳已经在一起五个小时了。度假村的监控显示不到四点车子就离开度假村,而后穿过市区上了高速公路,一路直奔青岛。
他们联系了青岛当地的警方全城搜捕。可那辆白色的suv半路就下了高速公路,拐到了没有监控的新路上,警方通过查找吴小芳的档案找到了她老家的地址,一路跟着找过来。
白惜言乘最快的班机抵达青岛,跟青岛负责案件的警察碰了面。
开车的女警很年轻,从路上就一直不停地从后视镜里看他。他很镇静,不停地看着手表。以前她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家人不是低落大哭就是很狂躁,或者干脆埋怨警察无能。他们通常在追捕罪犯时还要照顾受害者家属。
据警方了解的情况,犯罪嫌疑人是越狱的女犯人,因为斗殴而保外就医时逃走绑架了受害者,逃走时开的是有牌子的suv,没有避人耳目地弃车,整整九个小时没有打电话勒索钱财提出条件。而且犯罪嫌疑人是第二次绑架受害者,情况并不乐观,应该说是非常的糟糕。
大概十分钟前那个一直在摆弄手机的刘秘书意外拨通了受害者的手机,这让警方十分振奋,如果没有这通电话,他们基本上已经在心里认定找到的受害者会是一具尸体。
大队长在笔记本上写着:尽量拖延时间,问出具 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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