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子很舒服,有一股家里的味道,是新的,她妈拆了几件旧毛衣重新打的。早些年我们穿的毛衣,都是好羊毛。
睡前不禁思念下王昭阳,是每天的例行公事,只是今天连思念都这样无力。想着他和方可如已经和好,过着夫妻间的生活,难过,我肯定会,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再思念他,显得很不争气。
关了灯,没多久床头的座机响了,我接起来,听到陈飞扬的声音。是两个声音,电话里比较清晰,门外也能听到他絮絮叨叨的语气。
他说:“我睡不着。”
我说:“沙发不舒服吧。”
他:“是没我的床舒服。”
“那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他说:“我担心你害怕,不安全。”
“那换换,你来睡床我睡沙发。”
“不行,怎么能让女人睡沙发呢。”
我都不好意思说,这破床可能还没有那破沙发舒服呢。他说想和我说话,我于是陪他说话,让他跟我讲训练时候的事情。
真正的习武之人,对我来说很新鲜。
陈飞扬说:“以前训练有个人,腿活特别好,我就觉得很帅,求他教我。然后每天早上跟他一起去跑山,在山上跑你知道么,特别陡那种山。我们约好,谁后到山顶,就得包那天的水,我每天都输。其实我也知道我会输……学东西么,后来他就带我一起踢树,用小腿正面踢,哎我跟你说,我那里都没有腿毛。”
我笑了,“真的假的,这有什么关系啊。”
“真的,你没看夏天我都不穿短裤,就是把毛孔伤到了你知道么,它自己就不长了,我觉得挺奇怪的,就都给刮了。”
“那得多疼啊。”
“还有还有,我们比赛的时候,有时候会下军令状,老黑,老黑你知道么?”
我知道,他一哥们儿,跟他一样退下来了,矮粗矮粗的,特别能打。他和老黑认识,还是刚去队里的时候,觉得自己能打,然后被老黑收拾了,不服,俩人天天打。后来有次在网吧惹事儿,找朋友帮忙,叫了好多朋友没到,来的居然是老黑,俩人就成朋友了。
他说:“老黑有次下军令状,输了,被我们一对人按着拔毛,就是用那种去毛的胶带,最后拔到那个地方,哈哈……”
他的生活实在让我觉得很新鲜。我又问,“那如果你们在外面碰到打劫什么的,会见义勇为么?”
“必须啊,我们习武之人是有武道的,什么时候都必须上。”
“如果对方有武器呢?”
“什么武器?”
“砍刀。”
“那我有什么?”
“拖把棍。”
陈飞扬想了想,“要是咱俩一起遇见,你就只能跑了,我能帮你多挨会儿打。”
“你就不能抢把刀。”
“你没说可以抢。要是有刀的话,那不跟玩儿似得。唉我双刀耍得特别厉害,改天我带你去拳馆吧,耍双刀给你看,特别帅。”
……
还两天我就得去学校报到,这个小学现在还并不成熟,是个私立学校,原本是有初中部,后来又搞出来一小学。
一个年级只有两三个班,初中部人多点,一个年级四个班。小学在初中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大操场。小学食堂在一楼,初中在二楼,两边基本没什么交集。
舞蹈老师,其实是很悠闲的,每个班一星期就只有一节舞蹈课,初中部没有舞蹈课。
坐在办公室里,我听着外面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翻着手边的教材,握着陈飞扬给的保温杯,学校是个很宁静的地方。
不禁想起我的高中老师王昭阳,试着感受他曾经这样坐在办公室里的心情,时间和命运真的很神奇,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和他一样。
☆、058 表白
这是个半寄宿学校,初中部分基本都是寄宿生,小学有一部分家里离得近可以来接送的,可以走读。
大部分老师也都是住在学校里的,我因为有个吴玉清要照顾,反正现在也有房子住,暂时没有在学校办宿舍。舞蹈老师没什么大事儿,教教孩子跳舞,锻炼下他们的柔韧性就好,然后学校可能会举行一些小活动小比赛的,这部分事情和我相关。
我适应的也算不错,小学生已经都是懂事的孩子了,我曾经交过大人跳钢管舞,教他们下腰劈叉都不是问题。
下午第二节课以后,就不会再有我的工作,五点我就能下班回家吃饭。
陈飞扬依然在师父的拳馆帮忙,会在我下班之前出现在学校门口,骑摩托车送我回家。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家住过了,人家是房子的主人,我也不能撵他。
传达室门口,我跨上陈飞扬的摩托车,他少年英俊意气风发,出去买饭的老师回来,笑着跟我打招呼,“燕老师,男朋友接你啊,哎哟你们两个都好年轻啊,羡慕啊。”
我也只能勉强笑一下,这个不好解释,也没太有必要解释。每次有人这么说的时候,陈飞扬就会很高兴。
渐渐的,我似乎也开始有些接受。
平静的生活节奏,让人对很多事情都可以平静以待,如今的生活我很满意,虽然不富裕,好歹没有太大的生存压力。
摩托车拐过一个个街角,我们去菜市场买菜,拎回家他做饭,我干点简单的家务。有时候莫名怀疑,日子是不是就会这么过下去。
陈飞扬最近在苦练厨艺,因为我这个人挑嘴的很,虽然我嘴巴上不说,但是我不爱吃的东西,明显就吃得比较少。
抽油烟机又坏了,抽不出自己家的味道就算了,连别人家的味道都能漂到我们房子里来。陈飞扬踮着脚,把手伸进扇叶里面,正在想办法修。
他放以前估计也是一手艺人,水管工什么的,特别喜欢收集些换下来的水龙头啊,螺丝废水管之类的。住进来没几天,已经囤了办个抽屉。
那边还有一箱,他出去晨跑的时候,赶上别的地方舞台拆迁,捡回来的烟花。我经常担心一个烟头扔过去,那些烟花就炸了。
站在厨房门口,我指着旁边的一想八宝粥和牛奶,还有更年期女性保健品,问:“今天有人来过?”
陈飞扬还在掏抽油烟机,说:“我妈。”
我愣了下,“是不是来叫你回家?”
“没有啊。”拆下一片扇叶,用毛巾擦了擦,陈飞扬半蹲下身,把头伸进油烟机下面,研究怎么插回去,很认真的样子,那个瞬间,我觉得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真的挺男人的。
“怎么还买东西哦。”我念叨。
他说:“还不是怕你懒,早上不爱吃早饭,我又起不来。”
我说:“以后别让你妈往这边拿东西了,还有……”我看了眼那盒女性营养品,那个显然不是我这个年纪用的,应该是给吴玉清买的,“挺不好意思的。”
陈飞扬:“什么不好意思,不都一家人么。”
哎,陈飞扬家真的都是好人,除了陈姗姗。尤其陈飞扬他妈,以前那边开商店,小区里的事情什么不知道,对我和吴玉清的底细铁定一清二楚,可是人家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我还记得第一次吃旺仔小馒头,是我爸妈去世那年,殡仪馆的车来拉他们走,我披麻戴孝地走回来,走去商店买一毛钱一袋的冰水喝,商店阿姨送了我一袋旺仔小馒头。
那就是陈飞扬的妈。
有时候我也想过,知道但不嫌弃,和不知道才不嫌弃,那是两回事。
他妈知道陈飞扬喜欢我,陈飞扬做得太明显了,可他妈对这事儿没有意见,甚至帮着陈飞扬。虽然这之前,母子俩有没有为这事儿打过架,我就不知道了,但表面上是这样的。
对这家人,我确实充满了感激。
吴玉清在这个家里不怎么动弹,陈飞扬搬了自己家一个旧彩电过来,放在吴玉清的房间里,她每天就窝在里头看电视。
吃晚饭,吴玉清让我跟她去房间,我跟去了,吴玉清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个布包,里面有一万八千块钱。
递给我,吴玉清说,“给他拿过去。”
“阿姨。”我也知道吴玉清手里估计有钱,她就是一直不肯拿出来。她也是没有安全感的,这些钱可能就是她的家底子,她要是拿出来,我再不管她了,她就傻眼了。
吴玉清沉着脸,“拿去,别好像我赖在这里一样,你看看该给多少给多少,其它的你拿着吧。”
我不要,“不用,我能挣钱。”
吴玉清开始甩脸,站起来说,“那我自己去给。”
我急忙接过来了,可不能让吴玉清去给,说不准儿是个什么场面呢。拿着钱出来,已经八点多了,陈飞扬还在修抽油烟机。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看,“今天别修了,都看不清了,晚上也不会有人做饭。”
陈飞扬很执着,我又劝了两句,并且摆出一副再不听就生气的态度来,他就放弃了,对我浅浅一笑。
这孩子的笑容,咋就能这么单纯,这么让人想捏捏他的小脸儿呢。
坐在沙发上,我把钱给他,陈飞扬愣了,我朝吴玉清的房间看一眼,“她让我给你,算是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