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手机看,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
回拨过去,那边接起来,我问:“周先生有什么吩咐?”
周与深在那边问道:“你晚上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此话一出,更是让我诧异莫名。不过随即想,必然是有事情才找我,实在不必大惊小怪。
“五点半,你要来店里吗?或者你说地方,我自己打车过去也可以。”
他只简单地说:“不用,你在办公室等我。”
挂断电话,专心工作。因为不是我真正挂心的人,所以一整天工作效率都不错,并没有浪费时间去思索周与深找我的目的这件事。
反正怎样的目的对我来说都一样,怎样的事情到了眼前,我也都是一个态度应付。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周与深就来了。
我办公室的门是开的,他仍是礼貌地敲了两下。虽然他这人性格不怎么样,但礼仪和教养却是没话说的。我抬头看见他,第一反应是皱眉。
“你来早了,我还没下班。”
他穿一身黑色修身西装,因为瘦,越发显得身形修长。男人不一定需要五官长得多好看,关键是身材和气质。只要够高够瘦,配上合身的衣装,便是一副颠倒众生的精英模样。
这样一个人,站出去迷倒一票单纯的小女生是绝不成问题的。幸而他不在餐厅上班,否则以餐厅女性员工比例居多的状况看,他必然是一大祸害。
周与深并未回应我的问话,只是说:“我要去跟妈打声招呼,你要一起吗?”
原来提前来是要去见婆婆,我原本不想凑热闹,随即又想起他此话的目的,就反问:“你需要我去吗?例行上演一下好儿子与好媳妇的戏码?”
他看着我,显然是不太欣赏我的幽默。
我自讨了个没趣,于是说:“你去吧,我还要将最后一点工作做完。”
他也没有多话,转身走了。
往门外看,果然看到外面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直盯着周与深离开的方向看。
我是个开明的上司,不会剥夺下属欣赏美的权利,对于上班时间开小差的行为,向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唯有秘书小刘是老员工,见的次数多了,表现得最正常。她进办公室来给我送客户投诉反馈表,小声调侃说:“还好周先生不在店里上班,不然大家都该没心思工作了。”
我看了她一眼,说:“报表给我,早点忙完早点下班,你不是还要约会吗?”
结束话题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话题岔开,周与深的出现已经打乱了员工的工作节奏,我不想他也扰乱了我的情绪。
周与深回来得很快,我已经做完了手边的工作,虽然未到下班时间,我还是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他挑眉看我,“不打算以身作则等下班了?”
我回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说:“偶尔为之,不为过,你说是不是?”
周与深不置可否。
出了门,竟意外看到了孙征。他的车停在那里,人就站在车旁。
周与深礼貌地跟孙征打了声招呼,就径自下了台阶取车去了,态度冷淡。
孙征也不在意,笑着对我说:“这么快就销假回来上班了?”
对于一个没去处也没朋友陪的人来说,游手好闲混了一个星期已经是很痛苦的事。
“嗯,工作也堆了不少,拖着总是不太好。”
因为跟孙征不算熟,且他跟周与深的关系尴尬,所以我也不知该怎样同他寒暄。
幸好婆婆也出来了,踩着高跟鞋,衣着精致。见到孙征,露出优雅的笑容。
周与深已经将车开了出来,隔着车窗神情淡然地催促我:“走吧,我在市中心定了位子,这个时间段会堵车。”
我向两位长辈挥手告别,坐进周与深的车子里。
车行在路上,我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他看起来是在专心开车,面色沉静,似乎没有要与我攀谈的意思。
不过我却想早早将话说清楚,若真有事也早点解决,我可不想耽误他跟佳人约会。“你专程来接我下班,应该不是为了请我吃饭吧?有什么事需要配合的话,尽管说,我上次也欠你一个人情。”
车子停在一处红灯口,周与深看了我一眼,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有些讨厌他的这种表情,仿佛总有几分嘲弄之意藏在嘴角,随时会丢出刻薄的话来伤人。
“我就不能请你吃饭吗?”
我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不能。”
他反问我:“为什么?”
我跟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且属于彼此相处不算愉快的那种,突然出现和睦一家亲的状况演的是哪出?
“周与深,老实说,我知道你讨厌我,讨厌这桩婚姻。我也不喜欢你,所以婚礼那天你的反应在我看来才算正常。我很适应你的正常,所以请务必保持你的这种正常。”
红灯过去,车子再次上路。
周与深难得的好风度,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表现出不愉快。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因为他也是在复杂环境中长大的人,心思到底藏得多深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也没有兴趣去窥探他的内心世界,因为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
“人的想法会随着事态而改变。那时心有抵触才会出现那天的情形。如今既已成事实,何苦再让母亲不开心,不过是做戏哄老人家开心,并不是多难的事。”
我懂了,原来他是为了让婆婆看到我们相处愉快的假象。
跟他虽不是对手,但身边人的出牌章法你若不了解,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我厌恶被人算计,所以平常都以小人之心来防范我不信任的人。
“还当你跟唐小姐出了什么状况,需要我相助,白白浪费我一片想赴汤蹈火的心,可惜了。”我有些遗憾地说。
“你想吃点什么?中餐还是西餐?”周与深不接关于唐佳君的话题,反与我谈论起菜单来。
我有点意外,“你真打算请我吃饭?”
周与深给了我一个很有条理也很冷漠的回答:“你我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以后想必会有许多需要扮伉俪情深的场合。想想那日的酒会,为确保不穿帮,总要抽空做一些相处之道的练习,你认为呢?”
我有点犹豫了,周与深则将我的犹豫看作了默许,直接问:“要吃中餐还是西餐?”
我想了想,说:“中餐吧,中餐比较符合我恨不能一百块吃到饱的价值观。”见周与深半扬眉梢看着我,我认真地对他说:“像你这种人是不会理解的。”
他没有接腔,继续沉默地开着车。
跟周与深的晚餐在无趣的气氛中度过。
这基本上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他这人本就是阴沉难测的个性,我跟他也实在找不出可以聊的共同话题。我可以跟思思畅聊一晚上的娱乐圈八卦,而周与深明显是不可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
不过,这期间他向我问起了罗浩。
我也没有太留意,只当是他在婚礼上对罗浩留有印象,此时才会随口问起。
“我们是挺好的朋友,他是个很仗义的人。”
周与深却淡然道:“听说搞乐队的人,经济收入方面不是很乐观。”
我原本正在享受美食,听到他说这句话,敏感的神经再次绷紧。
抬起眼,正色看他,说:“那又如何,难道你想告诉我,穷富与否是衡量交朋友的标准吗?”
周与深知道我的不满从何而来,而他却并没打算结束这个可能会越聊越不愉快的话题。
“交友的标准当然不必以穷富来衡量,但穷或富,却容易影响一个人为人处世的态度。”
我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暗想,这也许才是他今日找我出来的理由。可是罗浩跟他,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没什么,不过是就事论事随口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你不必一副备战的姿态,我无意宣战。”
他平静吃着东西,一副不想多谈的架势。我看着心里实在有点窝火。
周与深总是有能耐,让整日抱着吊儿郎当心态的我瞬间被招出一股无名火来。
“我交怎样的朋友,与他人无关。我的朋友哪怕穷困潦倒,只要我不嫌弃,别人也就无权过问。”
他扬眉,并非是道歉的态度,“你自己看得清楚就好。”
我见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态度,随即提醒自己冷静下来。他从未用真心与我相处,我又何必为这样一个人而牵动情绪,太不值得了。
于是迅速整理了情绪,在吃吃喝喝兼沉默中,将刚才的争执翻过去。
对于周与深那句似警告的话,我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没过几日,我正上着班,突然接到了罗浩的电话。他说:“玉林,我打算回老家了,想请你吃顿饭。”
我十分意外,他是从乡村出来的,在F市生活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回到乡下去的打算。
“你是打算回去待一段时间,还是回去就不回来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低落,“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