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陈经理说笑了,有江总站在这里,谁还敢称美人?”
江少仪是个美人,否则当年不会以贫寒身份嫁入豪门。婚后第十年有钱的丈夫离世,她在一众家族亲朋的围追堵截下仍顺利接手遗产,变身成为今日的成功女企业家。
女人的成功虽不一定全是靠美貌,但美貌却可以为自己加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如我这等姿色,做公关经理也卖弄不了风情,充其量只能靠卖弄一下嘴皮子为生。
周与深揽着我的肩,目光温柔地看着我说:“陈经理的意思是,****眼中出西施,何况你在我眼中,本就是费心才求来的美人。”
我有些怀疑周与深真具有看透人心的本事。他应当是觉察到了我不淡定的情绪,语气里充满了火药味,所以在为我打圆场。
他这一番话说得无比肉麻却非常自然,好像他真的已经爱了我很久似的,满心满眼就只有我的存在,可是业内谁不知道他与唐佳君的事情呢。只是大家都是做惯戏的生意人,依然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谁也不会傻到去当面拆穿。
江少仪笑了出来,神情看起来似是非常羡慕我们的夫妻情深。
“看着两位感情这样好,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呢?”她举起手里的香槟,向我们致意。
陈家扬也举了杯,目光直直看向我。我避开他的视线,将脸转向周与深。我承认我仍修炼得不够,怕见陈家扬那张熟悉的脸,反而是周与深温柔浅笑的样子,此时竟给了我几分莫名安定的力量。
听见陈家扬对江少仪低声说:“这几天你身体不舒服,少喝一点。”
江少仪回了他一个微笑,有爱人在身边体贴关照,当然是无比的幸福。
她听了陈家扬的劝诫,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小口,开始同周与深谈起了生意:“周总,贵公司‘锦煦园’的工程即将启动,不知是否会给我们公司一个合作的机会呢?”
江少仪的公司做建材生意,若能跟周与深的公司攀上关系,日后自然有大把的赚钱机会。
周与深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回道:“今天是为开幕仪式而来,我们若是只顾谈自己的合作,辉风的张总知道该生气了。”
其实此类的酒会明明就是各路商家用来联系合作的最佳场所,只是周与深推得轻巧,看起来却像是不太愿意跟江少仪合作。
我有些想不明白。江少仪的公司在业务实力方面一直口碑不错,在本市也算数得上名号的。不知周与深这样的态度,究竟是真心不愿意合作,还是只是在故意拿乔?按常理来说,舍弃这样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并不是明智之举。
江少仪是个聪明人,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周与深的态度。笑了笑,也未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我也不知自己此刻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态,看着江少仪吃了闭门羹,便觉得陈家扬也受到了难堪。而对于他的难堪,我竟然仍会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心情的起伏让我难以控制,我得快点逃离这样的状态,于是我对周与深说道:“我头有些晕,你能不能送我去休息一下?”
周与深看了我一眼,语气充满了关切:“脸色是有点不太好,要不要送你去看看医生?”
管他用什么样的借口,只要能把我带走就行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抚着额皱眉说:“嗯,也好。”
周与深揽着我的肩,向江少仪和陈家扬致歉:“抱歉,我太太身体不舒服,我们先失陪了。”然后取下我手里的酒杯交给服务生,直接往会场外走。
走出一段距离,我小声问他:“不用跟主办方的领导打声招呼吗?”
他只简单地回了句:“不用。”
一路都以呵护的姿态,带着我离开了会场。
走出辉风广场的大楼,户外有阳光照着,虽不耀眼,却令我瞬间平静放松下来。
周与深走在我身后。
一直走到广场前的喷泉边,我回身对他说:“今天的事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一定还有许多正事等着做,既然戏已演罢,我还是不要继续耽误他的时间为好。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他的表情不见了刚才的温柔情深,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既然已经告辞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我可以顺路送你一段。”
6.第6章 酒会上的暗涌(2)
真是发善心了,只是我这个人向来有自知之明,疑心也重,所以别人若是以太过友善的态度对我,会让我免不了心生疑惑。
“周先生,你突然变得这么仗义,让我有点摸不清你的真正意思。若是对我有什么要求,可否现在就提点一下,让我心里也有个数。”
他先前也说了,会有让我还人情的时候,不如趁早让我知道,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他笑了笑,那笑容却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真心的笑容,背后通常都是藏着目的的。
“从我同意跟你结婚开始,我母亲就一直是你的护身符不是吗?既然我未打算违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在一些不违反原则的小事上,与你和平共处,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果然还是因为婆婆。我想了想,马上就领悟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若是你跟唐小姐之间遇到类似需要打掩护的情况,我也应当倾尽全力配合出演对不对?”公平原则,我完全可以理解。我立刻又表态道:“没问题,以后若有需要时,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周与深不置可否,此时正好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号码,接起来。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挂断,问我:“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倒是被他给问住了。我要去哪里呢?
新婚的第二天,新房是摆设,新郎官与我只是形同路人的陌生人。唯一能腻歪的朋友太忙碌,我不想再像先前那样继续打扰到她的工作。于是我对周与深说:“我自己随便走走,你忙就先走吧,不用管我。”
他看了我一眼,坚持说:“若是去市中心,我可以捎你一程。”
人家难得如此大发善心,我若再别扭推辞,倒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我想了想,说:“那也好,你送我去‘绝色酒吧’吧。”
周与深听到我说这个名字之后,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其实我的事对他来说并不是秘密,只是他大约是未想到我还会去那里吧。
我想起第一次在绝色酒吧里遇到他的情形。
那时候我已经在清平悦里上班,但业余时间仍在酒吧里驻唱。他跟几个朋友去那里,那天晚上正好赶上我在唱歌。他的眼睛很犀利,即使我披着长长的头发穿着宽松的格子衬衫,素面朝天地坐在很远的台子上,他仍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在我唱完一首歌的间隙,他让人送上一张点歌单和一笔可观的小费,我自然要循着服务生的指示望过去。待看清是他,心里瞬间小小紧张了一下。
清平悦的待遇不错,员工却仍然在外兼差,不知会不会第二天回去就要被炒鱿鱼。如果他这位太子爷很无聊地跑去打小报告的话。
后来事实证明,他并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会特地跑去打一个不相干人员的小报告。只是我这个人,向来讨厌那种授人以柄的感觉,所以我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自己主动跟我的老板周宁坦白了这件事。
万幸的是,周宁女士也很忙碌,并没有过多心思来追究此事。她甚至应付地对我说:“没关系,年轻人有个爱好是好的,只要不耽误正常工作和休息就行了。”
不过后来还有许多次,我又在酒吧里遇见过周与深和他的朋友。来来去去一直都是那几个人,可见他这人虽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防范心应当是很重的,并不会有很多交心的朋友。
每一次的酒吧相遇,我们都很有默契地装作陌生人。其实原本也就是陌生人,不过是他在去清平悦的几次,在他母亲的办公室里遇见过我,算是点头之交,连话也未曾说上过几句。
只除了那一次的意外状况。不过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吧,转过身便忘了吧。不想了,随他吧。
周与深去取车了,车子开过来,停在我的面前。
我拉开车门,坐进车里。车子发动,上路。
车厢里过于安静的气氛,让人生出几分尴尬。我干脆将脸转向窗外,看冬日暖阳下一闪而过的街景,有点像跳转的电影镜头,容易将人的情绪带入放空的状态里去。
“你如今还愿意登台唱歌?”周与深终是未能打消掉他的好奇心,问出了这个问题。
“已经很少唱了,只在需要救场的时候偶尔帮帮忙,通常这样的情况并不多。”
他没有再多问,沉默地开着车,直到将我送至目的地。
我平静地下车,隔着车窗站在马路沿上,再一次客套地向他致谢:“今天谢谢你了。”
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随手升上了车窗,将车开走了。
我看着车子离去的后影,一抹惆怅的情绪浮上心头来。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经历无数个阶段,如今冷漠不近人情惹人厌的我,曾经也有过阳光灿烂无忧无虑的青春年月,在那样的年月里,自然有天真也有异想天开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