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问他:“哪个医院?”
他都快气死了,“最近的一个!”
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他还以为是秦真身上的污水,结果掏钱给司机的时候,司机吓了一跳,见鬼似的问他:“先生,你……你手上怎么全是血啊?”
程陆扬一僵,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心跳都停止了。
秦真晕乎乎地醒过来的时候,眼睛都被刺得睁不开,病房里白得耀眼,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躺在病床上,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耳边却清楚地传来程陆扬和医生交谈的声音。
程陆扬问:“她真的只是低血糖?”
“对。”
“休息休息,把血糖升上去就好了?”
“没错。”
“不可能!”程陆扬急了,“要只是低血糖的话,哪会大出血啊?你看看我手上这些!”
他急吼吼地探出手去给医生看,虽然他自己分不清血的颜色,但是司机都那么说了,肯定不会错!
医生看他急了,只得尴尬地跟他解释说:“先生你别紧张,病人正处于经期,你手上这个……多半是……”
没了下文。
长长的沉默之后,秦真听见程陆扬一字一句地问医生:“经期?”
“……”
她浑身一哆嗦,面红耳赤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妈蛋,居然侧漏了!
☆、第13章
程陆扬和医生说完话之后,黑着一张脸往走廊上的洗手间走去。
秦真听见脚步声远去,才尴尬地探出头来,面红耳赤地四处寻找手机。可是包里没有,床头柜没有,枕头旁边也没有。
她绝望了,难道是晕倒的时候一不留神掉了?
然后她听见门外传来了程陆扬回来的脚步声,吓得赶紧闭眼继续装晕。
程陆扬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迟疑了片刻,伸手碰到了她的衣服。
秦真吓得想睁眼问他要干什么,可是一想到居然把姨妈侧漏到了他手上,顿时又浑身僵硬地不敢睁眼了。
所幸程陆扬只是摸了摸她的风衣口袋,发现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以后,又无功而返地坐回病房里的那张双人沙发上。
秦真猜到他是想找她的手机,只可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家伙跑哪儿凉快去了。她听见他拨通了电话,叫了声方凯之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又冷冰冰地说:“没事,打错电话了。”
她一头雾水地继续装睡,然后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程陆扬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低头看着屏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途护士小姐进来问他,“病人休息休息就没问题了,需要现在就出院吗?”
程陆扬看了眼床上的人,摇头说:“让她睡一晚吧,我怕她回去又晕,直接死在家里了。”
护士小姐笑了,“不是还有你在啊?你会照顾她的嘛!”
娇滴滴的声音,探寻的语气,一听就是在打探两人是不是男女朋友。
“我脸上写着‘我是个大好人我最贴心最喜欢照顾人了’吗?”程陆扬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护士小姐脸一红,只得讪讪地走了。
秦真必须很努力地憋笑才能不破功,这个男人的毒舌技能实在是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完全不留情面地拒绝生人搭讪。
当然,她不会知道程陆扬打电话给方凯其实是想让他开车来送她回家,可是中途想起方凯的母亲还在生病,于是又作罢。
他没有任何朋友,低头看着屏幕一言不发时,眼神里其实带着嘲讽的意味。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的手机里会仅存有四个联系人?又有几个人的通话记录里由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程陆扬发现,除了方凯,原来他还真没有朋友。
不,连方凯也不是他的朋友……不过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罢了。
秦真的手机掉了,程陆扬没办法联络她的家人,就这么把她扔在医院也不放心,只得守在病房里等她醒来。
一开始,秦真真的只是装睡,只可惜低血糖的症状还没过,腹痛加上头晕同时折磨着她,没一会儿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看见触目所及几乎都是刺眼的白色时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医院。
下意识地往一旁的沙发上看去,这才发现程陆扬正以一种光是看起来都觉得极不舒服的姿态仰靠在沙发上,身上披着昨天穿的黑色外套,眉头微皱地阖眼打着盹。
秦真愣了愣,他就这么守了她一晚上?
注意到他的长腿十分委屈地挤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然后茶几上又多了一个装满东西的塑料袋,秦真轻手轻脚地下床去看……呵,满满一口袋姨妈巾!啥牌子都有!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赶紧伸手随便抓了一包,撒腿就往进门左手边的厕所跑。而这点动静很快把程陆扬吵醒了,看见秦真的背影消失在厕所门后,他彻底清醒过来。
于是秦真从厕所后面探了个脑袋出来时,不偏不倚正对上程陆扬漆黑漆黑的眼珠子,她浑身一抖,听见程陆扬阴森森地问了句:“换好了?”
“……换好了,换好了!”她尴尬地连连点头,头上青烟四起。
这算个什么事?居然和一个大男人讨论起换没换卫生巾的问题!
秦真发现程陆扬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于是低头一看,只见那件买了只穿过两次的淡黄色风衣已经皱皱巴巴的了,因为昨天倒在雨水里,大部分都变成了脏兮兮的颜色,完全看不出买衣服时店员赞不绝口的女神风范……
所幸衣服长,还能遮住屁股,不然白裤子上留下的痕迹恐怕就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了。
她有些局促地走了出来,陪着笑脸,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几天以前,她还在程陆扬的办公室里对他大发雷霆,把脏抹布甩到他脸上不说,还毫不留情地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结果人家非但没去刘珍珠面前告状,借机搞砸她的饭碗,反而不计前嫌在她落难之际帮了她一把。
秦真觉得很玄幻,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程陆扬没错?
程陆扬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黑色外套递给她,“既然醒了就回家去,穿上。”
秦真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不用不用,外面还在飘雨,你自己穿就好。”
程陆扬脸色一沉,“你穿成这个样子要我怎么带你出去?知道的人理解我的高风亮节、助人为乐送伤残病患来医院,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乐善好施、从哪拎了只乞丐跟着耀武扬威。”
“乞丐也是人,量词单位也不能用只来计量……”秦真又没忍住纠正他的冲动。
程陆扬臭着脸冲她说:“你少给我扯嘴皮子!我可是你救命恩人,让你穿你就穿,让你走你就走,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秦真忍了,刚才软化的内心一下子又威武雄壮起来,怀着不穿白不穿、穿了就给他毁了的心态接过那件昂贵的外套。
程陆扬很高,衣服的长度刚好抵达她的大腿,完美地包住了屁股。
趁着程陆扬办理出院手续的功夫,秦真又去洗手间里整理了一下,镜子里的女人脸色发白、眼睛浮肿,头发也乱糟糟的,毫无光泽。
她叹口气,拧开水龙头洗脸,洗到一半的时候又听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程陆扬语气不善地质问她:“冷水热水?”
她撒了个谎,“热水。”
程陆扬昨晚又不是没进过洗手间,知道水龙头里没热水,于是眼神一眯,站在门口冷笑一声,“秦经理,我救你是出于人道主义,你要是自己不爱惜自己,下次就别晕在我面前,免得我白费力气。”
水龙头里的水冷冰冰的,秦真的脸上还在滴水,却无可抑制地发烫再发烫。她想说什么,最后又深呼吸忍住了,转而放缓了语气,“对不起,下次我注意。”
注意什么?不晕在他面前?
程陆扬轻而易举看出了她的隐忍,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说:“有什么就说出来,别总是童养媳似的有苦说不出,活像我往你嘴里塞了黄连。上帝赐你一张嘴不是为了让你打哑语的。”
很好,他要听发自肺腑的实话是吗?
秦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啊,上帝赐你一张嘴不就是为了让你学会吐象牙的吗?”
“……”程陆扬难得地被人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