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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唯一 (浅浅烟花渐迷离)


  陈老师要赶着回去做晚饭,在坐进的士前,突然叹息着说:“余浅,你如果照一下镜子,就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牵强了。”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回过神时,车子已经绝尘而去。回到家后,放下手里的袋子,不由自主走进洗手间,镜子中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每天都能看到,陌生则是那沉凝的表情越来越不像我,眼中再也化不去忧伤,即使笑着也比哭还难看。
  恍恍惚惚煮东西,然后填进肚子里,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了很久的电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脑子浑噩。无意识地穿好衣服,拿钥匙和手机,开门走了出去,直到站在酒店楼下还依旧觉得茫茫然,心中在问:我为什么要来?
  沉黯的夜色,头顶没有星月,但酒店内敞亮的灯光射到外面,让人能够看得清晰。当我看到一道暗浓的身影从车内下来时,我立刻有了答案。是了,我来是看某人如何狼狈,嘲笑他的落魄和虚伪的清高。
  那道身影微晃着往这边走来,我是站在一个暗影处的花坛边,恰好是灯光的死角,不注意看发现不了我。犹如打着飘的步子,可以想象他是喝了多少酒,是情势所逼,也是意志消沉吧。忽见他一顿,随后大步朝我身旁的花坛走来,接而狼狈的呕吐声就传了过来。
  我微微迈出一步,半个身体表露在外,凝看着那张被光影打暗了的脸,好看吗?好看。除去酒气熏天让人难以容忍外,他依旧英俊的眉目如画。当他抬起脸时,嘴角甚至还有着残渍,几乎是立即的,他侧头向我看来,目光定了定后瞳孔收缩,脸色大变,扭头就往酒店大门走。
  我在身后不高不低地说:“许子扬,你尽管走,走出了我的视线,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我再出现在你面前就不姓余。”
  他停住了,缓缓转身,脸上的表情可解读为痛苦。我盯着他看了半饷,朝旁指了指,“去那边。”径自走到另一个花坛边,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
  最终他走了过来,在离开我一臂距离处坐下,浑浊的酒气扑鼻而来,我蹙了蹙眉,故意扬高了语调尖刻地问:“怎么?许少现在是嗜酒如命还是借酒消愁呢?”
  他没有说话,垂着眸视线定在某处,过了好一会才艰涩开口:“浅浅,你怎么会来?你不是......”我冷笑出声,反问:“我怎么会来?那要问问你的顾卿微啊,我一次次地要走离你们的世界,可是却总有人不让我如愿。”
  “她来找过你?”
  “要不然呢?你当我是神仙,会知道你许子扬‘伟大’到如此地步?既然处心积虑为我筹谋今后人生,那你就应该做得再彻底一些,做到滴水不漏,做到我余浅就是用尽所有智慧也无法猜度出来,你不是没这本事的。所以,我想问一句:许子扬,你居心何在?”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撕裂开了般,手抬起似乎想要急于解释,可话在唇边又哽住,最终低沉的嗓音里像嵌入了沙砾般暗哑:“浅浅,我只是......只是想你能安好生活在我眼皮子底下,然后偶尔远远看你一眼,她那边我不会再让她过来找你。”
  我轻击掌心,笑得欢快:“情圣,当真是情圣。容我好奇一次,既然对我做了如许安排,不知对她是怎么安排的呢?”他露出很难过的样子,轻声道:“不要再说她了。”
  脸上的笑渐渐收去,瞪着眼前这个算是委曲求全的男人,我以为自己是来嘲笑他的落魄和狼狈,可看到这样的他,心里一点都不快意,钝钝的疼。
  忽然就浑身没了力气,仰着头哀哀地说:“告诉我吧,从藏区那天你提出......分手时开始,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原原本本告诉我,我不要听别人说,只听你说。许子扬,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不愿说,下一次我也不会再听。”
  机会只有一次,对他是,对我也是。

  
  ☆、34.终生监禁不得缓刑

  是啊,我又退回原地,想要给他机会了。因为陈老师说,我脸上的笑太牵强;因为自顾卿微找过我后,即使每天正常的生活,也不能避免灵魂与身体脱离。
  一次次地路过酒店与星城,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巧合啊,只是心往哪走,脚就往哪走。当顾卿微说他因为政变,两处房子都被暂封,账户也暂时冻结,只能住在酒店时,我就开始管不住自己脚了。
  尤其这个酒店还离我公寓如此近,难怪那天我在电话里吼着让他立刻出现,不过十分钟他就跑了过来,他根本就是在附近。
  沉默很长久,我侧头看了看他,见他一动不动垂着眸,苦笑着摇头,也罢,起身就走。却被他从身后拉住了手,“别走。”我顿住身形,回转头俯视而下,他坐在花坛边,要比我矮了一截,天很黑,只看得见闪烁的眸光,幽暗又灼亮。
  “我讲给你听。”他终于妥协。
  我重新坐了回来,静静等待。知道开这个口对他来说很难,曾经多张扬强势的一个人,骨子里的优越感与清高再打磨都磨不掉,又怎愿意把最难堪的事袒露出来。
  又等了几分钟,沙裂的嗓音轻声开言:“其实,上回去乡村找你时,我并没全是骗你,换届是假的,但我父亲酌情退休是真,因为上面已经隐约有苗头在起。我父亲功名一生,不想最后还晚节不保,就有了功成身退的打算。这在政局里头是常有的事,只要退下后,一般就不会有什么事来调查追究了。
  我申请下乡,一是为找你,二是正好规避下这情势,等看看势头再做打算。我们回到省城后,父亲的退休申请就打了上去,一直在等批中,似乎有人把这退休单子给压住了,局势变得越发严谨。子杰那边也起了火苗,隐隐有股势力在打压,就在那时你......忽然离开了,我顿时乱了心神又万念俱灰,后来不知从哪传来消息说藏区涌入一批暴徒,我跟子杰惊吓得放下手中一切,赶赴藏区来找你。
  等找到你后,子杰又迅速先赶回,可没想我和你被封闭在了那藏区,等到多日之后子杰找到我们时,带来的消息是我父亲被请进局子了,他父亲在C市也被暂停职务。理由很可笑,居然指我父亲醉酒驾车,将人撞成重伤。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是陷害,我父亲堂堂一个省委书记,何曾需要自己开车了?
  罪名很可笑,可就因为可笑,足以证明有人动手了,且是强势出手,第一个先扳倒的就是我父亲。当初我与父亲联手扳倒他人,按的贪污受贿的罪名,自然这类事会极力规避,做到滴水不漏。所以一个官员,要想寻出弊端,除去这些,就是从政治方向来挑刺。那在这之前,务必先来个杀鸡儆猴,在我父亲退休前将他拉下马。
  我和子杰一分析,利弊得失都已了然,对方如果没必胜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我们也错过了扳回一成的时机,许家这次难保要下来。在这种情况下,我能想到对你最好的安排,就是放手。后面会发生什么,我没法估料,很可能我也会进去,而这势必是要经过一场残酷的政治斗争,到那时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会成为牺牲品。
  我还不能把你托付给子杰,因为存在在我身上的问题,同样对他亦是。所以,我们同时对你放手,看着你独自走进机场,离开我们的视线。回来省城后,我第一时间请求探视我父亲,但被拒绝,在没有被规划到其他政治类目下,光醉酒驾驶这一条,至多是停职查办。
  可我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故而在我还有能力顾及前提下,事先为你安排一些事,我怕到后来就是有心也力不足。我承认这事有欠考虑,但在当时可算是兵荒马乱之际,是我仅能想到的对你最好的安排了。果然我没估料错,事情在向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走,我父亲因醉酒驾驶被判6个月,这期间我只见过他一面,他只沉痛地对我说:许家要完了。”
  他说到此处时,语声中已是无限悲凉。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巍峨大楼,在缓缓倾塌,这大楼的名字就是许家。多年风光无数,一遭走到了头,只余琉璃瓦在残墙间闪烁。
  顿了顿后,他又继续讲:“父亲的那句话像是预示般,一点点灵验。大致父亲进去一个月后,上头就下派人员替代了那个位置。然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就是前任书记在职期间的错处,为官者,能小心谨慎不留贪污受贿的污点在案,但怎可能没有一点错处,哪怕一个决案错误,或者一句话,都成为了对方指证的把柄。所以,进去半年了,他还没能出来,批示是内审调查。
  至于我,部长一职倒是因抓不到错处没撤,可实权已被收,更因为有在外做投资一事,新任官员又拿出来做文章,批示暂时封冻调查。这个调查时间有多长,就看别人脸色了。”
  “那子杰呢?他怎么样了?不是在军部吗?”
  “树倒猢狲散,他姓许,许家这棵大树倒了,他怎能幸免?如今他的形势与我相差无几。”
  我听着极不是滋味,对许子杰,无法不去关心,可确实如他所说,他们同姓许,命脉相连,他这边出事,许子杰那边不可能安然无恙。想起那天在星城的情景,问道:“那个上任的新官,就是那天对你灌酒的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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