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轻哼,挑起她心中的负罪感,他真是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她果然过意不去,坐下来,当躺在床上的不是他,认认真真起来。
其实这种事情对她来说驾轻就熟,她曾经也这样帮她的青玺哥,那时他已经连说话都困难,却还是冲着她笑,用沙哑的嗓音哄她:“青青对我真好。”
其实她哪里对他好,一点都没,是他对她好,一直以来。只除却他先抛下了她这一点。
她莫名地回忆起来,手上的动作便慢了,回过神来,看向面前那张干巴巴,白惨惨的唇瓣,和青玺哥很像,勾着唇像是在笑。
她难得温柔,差点把他当作了别人。
只是一抬眼就望见了他的眼睛,刺刺亮亮的,像是要看到人心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虚,移开眼神。
她想收回手,他却忽然抓住她的,没什么力气,但她没有挣脱,只是一脸无奈地看他。
“你又在想他。”他斩钉截铁地说。
她不避忌:“是,当然想,每分每秒都想,想他怎么对我好,想他怎样可怜,想他是怎么死的……”
他松开手,手臂无力垂下:“固执。”
“是坚持。”
“坚持恨一个人?”他笑,“那是固执。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一切,你只是需要用恨一个人来支撑自己而已,傅倾城,其实你很幼稚,幼稚到可笑。”
“住嘴!”她动怒,“不要试图把你曾经做过的事情抹杀!”
“你瞧,还是那样固执!”
傅倾城恼了,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秦年很快就转院了,转到了他自己所在的医院,傅倾城没有和他一起去,而是先独自去了一趟普济县,将留在男孩子那里的U盘取了回来,知道他肯定有人照看,她匆匆赶去了电视台。
不免又被骂了一顿,她递上U盘,不知道天高地厚地笑,主管拿她没办法,看到她一边脸明显红肿了起来,关切地问一句:“没事吧?”
她忙摇头:“没事没事的。”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能再单独行动!”主管严令禁止。
将新闻稿写好已经是傍晚,她伸了个懒腰,发了邮件给主管之后便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打车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一下,是回家还是去医院,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可不知道是不是下班高峰期,出租车倒是不少,但一辆辆都有人,哪有停下来的。
车来车往,她却依旧在路边。
正这时,一辆宝马SUV逐渐停在她身边,车窗往下:“上来吧,我送你。”
是魏衍。
傅倾城怔愣一下,慌忙摇头:“不用,我打车就好。”
“上来。”他坚持。
他把车停着不走,她也没办法,只好打开车门坐上去,说去医院,他便转头看她:“哪里不舒服?”
“不是。”她尴尬,“去探望一个……朋友。”
魏衍点点头:“听说你今天去普济县了?”
“连你也知道了?”
“怎么能不知道。”他笑,“都在说你不要命呢,你真的没事?”他看了看她的脸,“脸怎么回事?”
她慌忙拿手挡了挡,尴尬:“没什么。”
“被打了?”
她低头,不应声。
魏衍便也不说话,等快到医院的时候才开口:“这件事情我也觉得你做得不妥当,幸好没出意外,不然你让关心你的人如何是好?”
他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来同她说这样的话,不免有些逾越,但话语中分明透露着关心,让她抗拒不得,轻轻点头:“谢谢你送我过来。”
她开门下车,刚走了两步才发现魏衍竟也跟了上来,她莫名:“你?”
“我也来看个朋友,一起走吧。”
等到了秦年的病房门口,傅倾城才知道魏衍的话就是放屁,他看什么朋友?可他却能一脸无辜地对她说:“我们不是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你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这话说的,她不知道怎么回,可都已经到了病房门口,没了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幸好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秦年一人,不然她和旁人解释魏衍的存在,头更大。
不过即使只有秦年一人,也足以让她觉得头疼了。
秦年本含笑转过头来看:“你过来……”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魏衍。
他不常看新闻,魏衍又是不久之前才回J市,所以并没有见过他,此时看到魏衍的唯一反应就是,他不是死了吗?
傅倾城对于他的震惊感同身受,毕竟第一次见魏衍的时候她也缓不过神来,她轻咳一声介绍:“这是魏衍,JNTV的主持人,这是秦年……”她顿了顿,“我朋友。”
这话一出,秦年已经反应过来,表情就变成了似笑非笑,还淡然地重复了一遍:“我是傅倾城的……朋友,你好。”
“擅自跟着倾城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扰你。”
“当然……没有……”秦年虽然是在回魏衍的话,眼神却是盯着傅倾城,瞧瞧,都已经叫倾城了。
傅倾城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尴尬,便解释了一下情况,暗自后悔为什么要来医院,真是吃饱了撑的,谁要管他的死活!
幸而魏衍很会看眼色,很快就说先走,秦年假惺惺地留了两句就说那就不送。
他总归送了傅倾城过来,她便要去送他,他不要她送,只到了电梯就拦住她:“这里就够了。今天是不是唐突了?”
“没什么,是我该谢谢你。”
“那位,只是朋友?”魏衍问。
傅倾城不想多说,胡乱应了一声,然后便说再见。
电梯门缓缓阖上,魏衍勾唇笑了下。
傅倾城在想是要重回病房,还是直接下楼回家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叫声将她的魂魄给招了回来:“青青?”
她慌忙回身,露出笑容:“妈。”
叫她的正是赵珊。
“刚刚过来?”赵珊温柔地朝她笑,“刚刚我去见了下医生,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真是凑巧,她想,如果再早一步,亦或是再晚一步,便就让赵珊看到魏衍了,赵珊会怎么想?
她还没缓过来,笑容有些尴尬:“嗯,我来看看他。”
“医生说真是运气好,没伤到紧要部位,养上一段时间大概就能好,只是心外科看上去忙了不少,阿年毕竟是顶梁柱。”
傅倾城应了一声,马上承认错误:“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他也不会……”
赵珊拍拍她的手:“别自责了,他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替你受伤不是应该?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去,晗晗和赵妈在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想说她回家去照看晗晗就好,但怎么说秦年也是为她而伤,那样的话她没脸说,于是只能陪着赵珊先回病房。
赵珊说要回去的时候秦年没什么表情,随口应和,赵珊也不介意,说要傅倾城好好照顾他之后就走。
傅倾城还是追出去送她,看着她坐上车离开,这才转身上楼。
想到还要面对那个男人,她就满身不自在。
能不能临阵脱逃?
她真宁愿受伤那个人是她自己!
要不然哪会有这样为难的事情。
刚到病房门口,她就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她可以不进去,但她又何必给他们相处空间?于是大大方方推门而入,无视那个“外人”,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妈走了。”
秦年应了一声,看向站在床头的丁香:“回去工作。”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连傅倾城听了都为丁香可惜,也不知道她爱他什么地方,这许多年还不改心意。
丁香明白没有她反对的余地,于是乖乖应声,转身就走,离开的时候淡淡瞥了傅倾城一眼,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傅倾城哪里管他,兀自拿出IPAD看稿子,秦年也不急,她看IPAD,他就看她,看她温顺地低头,看她微皱的眉心,看她长翘的睫毛,看她紧抿的双唇,看她纤长的脖颈,顿了顿,收回视线,恍然失笑。
她听到他的笑声,抬头瞪他,不悦,不说话,但是满脸写着“你笑什么”。
他自然意会,甩甩手:“只不过想到好笑的事情。”
她不理他这间歇性的抽风,撇撇嘴,继续看IPAD。
秦年笑了一阵,觉得无味,忽然想起自己受伤入院的原因,便去吵她:“傅倾城。”
她不理他,当他透明人。
他就又叫她一遍:“傅倾城”声音提高了一些,生怕她听不到一样,有些幼稚。
她还是不理,任他自说自话。
他也就不期待她回他,自顾自说自己想说的话:“如果我今天没有去,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她总算放下手中IPAD,抬起头来看她:“你这是在邀功?”
“为你受伤足够邀功了吗?或者,你看看我能得到什么奖赏?”他随着她的话调笑一番,随即又一脸正经,“可我还是得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有。”她坦然地回,“怎么没有,我承认我太冲动,但最坏不过是死这一个说法,我在大马士一年,好几次走在生死边缘,早就已经不怕。”
“倒是说的轻松,你死了,晗晗你准备如何?”他讥诮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