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前又踏了一步,满意地看到二人眼中的惧怕与惊恐。
江枫的目光简直能杀人,他大喝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做?你为何如此狠心?!”
邀月看着他,一脸认真:“对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还狠心十倍。”
而月奴,早在一旁瑟瑟发抖了。就算隔着很远,邀月也能看出,自生产后大伤元气,又遭到“十二星相”等人追杀,她早已是油尽灯枯。她颤声哀求道:“大宫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您不能怪他。”
她的声音很柔软,与平日里的声音一般无二。而就是她,趁着她为江枫疗伤而元气大伤闭关休养的时刻,勾引了她。
她不过是一个又丑陋又卑微的侍女。
邀月说不清心中的无名之火是因为江枫另有所爱,还是因为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婢女而面子大伤。亦或是两人的双重背叛让她显得格外气愤。
尤其是,她从未亏待过月奴。
对于背叛她的人,邀月也向来不会心软,“你很好……现在你已见着了我,现在……你已可以死了!”
月奴看着她,缓缓道:“多谢宫主。”她看了一眼江枫,又看了一眼刚出生的两个孩子,最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江枫大喊:“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可是,这已然迟了。他流着泪,凄然道,“没关系,我就下去陪你。”
江枫刚想碰上月奴的尸体,却被邀月一掌挥开。“我说过,死也不能死在一起。”
江枫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眼神里蕴含着滔天的恨意。邀月盯着他,突然笑了,“怎么?恨我吗?既然恨我,那来移花宫找我报仇。”她的眼光扫过那对双胞胎,由于刚才的争斗,已经有一个孩子的脸上有了一刀深深的伤疤。
这就是那个可恶的江小鱼,邀月心想。她又下意识瞧了一眼另一个睡得安静香甜的孩子。
“不想报仇么?自己报仇,或者让你们的孩子找我也可以。”邀月说道,“我们等得起。”
江枫死死盯着她,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走吧。”邀月转过身,对身后的怜星说道。
怜星的表情有些古怪,她跟着邀月走了几步,这才狐疑地开口问道,“姐姐,你真的不杀了他们?”
“等他们找我们报仇,总比一刀杀了他们有趣。不是吗?”邀月没有回头。
怜星拍起了手掌,笑得如同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般。“是啊……”她轻快说道。
邀月突然定住,怔怔地看着她。她没有戳破怜星的谎言,也没有说出怜星一直向她隐瞒的真相。她突然伸出手,将怜星紧紧搂在怀里。
——我可只有你了。
“姐姐?”怜星有些受宠若惊。邀月晃过神来,连忙转身往回走。怜星在她身后愣了一会儿,大声喊道:“二十多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抱我,就算你以后杀了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大步疾走的邀月突然顿住了脚步,她的面色有些古怪。“我不会杀你。”邀月望着远处,声音渺渺,“永远不会。”
怜星不明所以,依旧轻快地跟上,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江湖都说,没有一个少女能挡住江枫的微微一笑,也没有人能挡住燕南天的轻轻一剑。
邀月握住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臂,面容轻快。
第2章 上林春(二)
移花宫,百花盛开,唯独那几株墨玉梅树,无精打采。
邀月站在树下,她在静静地想以前的事情。对于她这个妹妹,她有时候并不是特别喜欢。自从她七岁后,就格外喜欢与她处处作对。无论她喜欢什么东西,怜星总要和她争一争,抢一抢。
——她记得那次。
她们是在争什么东西,她根本就没有特别喜欢那些东西,可是看到怜星上来争抢的时候,她本能的推了她一把。
她总是这样,一个人惯了,也孤独惯了。看到怜星从假山上跌落,她浑身冰凉。她很多次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会推怜星一把,她也想解释,可是解释即不符合她平时的习惯,也显得十分苍白与无力。因为她的妹妹,因为她,而左手左脚畸形。
她明白自己的独占欲,她喜欢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会拱手让给他人。
比如……江枫。
所以,她尽量的远离别人,尤其是她的妹妹怜星。尽管她总是爱给她捣乱,但是怜星毕竟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是怜星并不能理解这些,怜星总爱围在她身边,有时会故意抢她的东西,激怒她。
她喜欢的东西,怜星一定喜欢。
譬如江枫。
邀月垂下了头,尽管她并不喜欢这个妹妹,但她依旧后悔失手杀了怜星。就像小时候那样,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怜星死,但是她不想让怜星说出她的秘密,尤其是等了十七年的密谋终于成功的那一刻。
可是那滑不溜秋的江小鱼在最后将了她一军。
怜星一死,她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她不知道没有怜星的移花宫会清冷至斯,她整日浑浑噩噩的活着,看着移花宫里的一草一木,几乎每个地方都能让她想起怜星。
她没有再去找花无缺和江小鱼的麻烦,因为她那是已然觉得,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
“大宫主?”花奴走近邀月,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小心,“宫外有个自称是陆小凤的求见。”
陆小凤?
邀月眯了眯眼,她确认前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想来是个无名之辈。她有些不满花奴居然会为了这些小事而打断她的思考,声音也降了好几个调,冷冰冰,“怎么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进入移花宫么?”
花奴听她语调不善,连忙颤抖着告罪,末了,她说,“那个陆小凤说她知道大宫主听到五个字一定会见她的。”
真是狂妄!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非见他不可的理由。
“黑玉断续膏。”
“……”
“他人现在在哪里?”
花奴把陆小凤请到了大殿。邀月终于见到了陆小凤,这是个俊俏的男人,却偏偏在脸上流着两撇小胡子。他披着红披风,眉眼里掩不住的风流模样。
邀月看着他,“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陆小凤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大金鹏王有个丹凤公主,她拜托了我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陆小凤的表情似乎极为苦恼,“这件事情,我需要宫主出面帮助我不可。”
原来是个爱管闲事的人,邀月抿起唇,“这是你的事。”
陆小凤不慌不忙:“不知道宫主可知道黑玉断续膏?”
邀月冷声问道,“你知道黑玉断续膏?”
陆小凤点头,眼中有笑意,“我不仅知道黑玉断续膏,还知道只要我说出这个,宫主必定会帮我。”
邀月的眼神冻结成冰,“你拿黑玉断续膏威胁我?”
陆小凤一笑,“宫主何必这样说呢?当做交换不可么?这不是两全其美的美事么?”
邀月心微动。陆小凤说服了她,他说的一点也不错,她很需要黑玉断续膏。黑玉断续膏是江湖上一种消失已久的奇药,若手足身体骨节若遭致重创从而伤残,敷上此药膏后伤患仍可痊愈。
当初她推下怜星后,她曾四处求药,但皆不得。她已然绝望,没想到如今却有人知道这药的消息。她望着陆小凤,这人很聪明。
没错,她承认,她说动她了。
所以,她要帮陆小凤管这闲事。
大鹏金王请求陆小凤帮他找出五十年前的三个叛徒,让他们归还偷走的财富。虽然对邀月来说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她却听得冷汗直流。她知道,她从未听说过什么阎铁珊、青衣楼和霍邱,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但是陆小凤却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她理应知道似的。
移花宫虽然不理世事,却并不代表对外界一无所知。
唯一的解释就是:
——这已经不是她当初所在的那个世界了。
邀月有些匪夷所思,却又有点理解。如果是当初的那个世界,或许她永远都找不到黑玉断续膏。
陆小凤的队伍不多,只有他自己,还有另一个男人。现在,这支队伍多了一个叫做“铜先生”的人。
与陆小凤在一起的男人面如冠玉,他的衣衫只有七八成新,却穿的十分整齐干净。他坐在椅子上向邀月微笑点头示意,“在下花满楼。”
邀月看他一眼,不与理睬。
花满楼也没有因为邀月的失礼而生气,他依旧微笑着,仿佛根本不介意邀月的无礼。
陆小凤会找邀月是有两个叫做大通和大智的人告诉他的,据说这俩人无所不知。他除了邀月,还想请一个人,是他的朋友,西门吹雪。但是大通和大智却告诉他,没有办法请的动西门吹雪。
虽然大通和大智说没有办法,但是陆小凤依旧会去一试。因为他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爱管闲事的人总是不怕麻烦的。出发去找西门吹雪之前,陆小凤很是抑郁,他将二人带到了城里的上林春歇息,又连续报了几个菜名,又要了美酒。邀月低着头,这些菜价值不菲,当然味道也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