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项目组的工作也变的很吃力,林薇的私人时间几乎等于没有,犹如中了魔障一般一头扑进去,难得有一天下了班去约会也在打电话。当时已经是仲夏的天气,人似乎也更急躁了,她被折磨到要扯头发,可讲电话的声音仍是带着笑的。
等她挂断,毛云晨对她说:“你倒是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什么和尚?”她不懂,低头翻着电话本,又要打另一个电话。
毛老师对她笑,把她的手机抢下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安那里我已经替你说好了,她说有个位子很适合你,下个月初就安排你过去面试。”
林薇却愣了愣,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换工作?”
毛老师十分意外,也变了脸色,反过来问她:“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记得?……”
还没等他说完,手机又震起来,屏幕上闪着的是陈效的名字,林薇一把抢回来,起身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去接,只给毛老师留下几个字:“等一等再说。”
等她打完电话回来,毛老师已经走了。林薇一路追出去,只看到一个背影,打电话过去,始终无人接听。林薇也动了气,两个人开始冷战,冷到仿佛没有毛云晨那么一个人的冷。
可仅仅过了两天,毛老师又来了,每天早晚接送她上下班,鲜花、饭盒、水果、巧克力不时送到公司。林薇不是不懂背后的意思,他不舍得放弃她,但这也是他最后的努力了。
夜里睡在床上,她诚实的面对自己,知道自己也是不舍得的,倒不是因为毛云晨,而是因为他代表的那种生活——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在笑;一份工作,朝九晚五;还有孩子,精力过剩,满地跑的孩子。
毛老师送来的东西凡是女人都是喜欢的,偏偏一天到晚来CEO办公室办事的女人又特别多。
CFO的秘书是个说话嗲声嗲气地小姑娘,总是说:“林薇,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啊!”
财务部的大姐来送要签字的合同,看见桌子上新鲜的花束,也会说:“哟,林薇,今天是不是你生日啊?”
林薇很客气的分甜点和巧克力给她们吃,总要到陈效打她的分机,叫她进去,那些女人才会散了。
七月底,项目组终于赢回了主动。
策略其实是很简单的,他们向媒体发了一封新闻通稿,主题是十四种新药展开上市注册申请,除此之外又透了些风声出去,说华善堂正准备在自己旗下的制药厂内建立新的生产线,以期进入中国巨大的OTC市场。新闻一发,效果立竿见影。广东那家药厂终于给出明确回复,同意早前给出的收购报价,但要快,不能再拖,他们也怕华善堂骑驴找马。
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好是礼拜天晚上,林薇与毛云晨有约,临时被招回公司,为下周一签约做准备。
项目组的人看到她,都与她玩笑:“林薇你今天好像换了口红颜色,是不是要去约会啊?”
陈效却没有功夫说笑话,只是吩咐她做这个那个。林薇一件一件的做下来,回去复命,却又有别的任务交到她手上。她知道毛云晨还在楼下大堂等着她,时间渐晚,他越是不催,她越是急躁。
终于,陈效问她:“你是不是另外有事?”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愣才回答:“我男朋友在下面等……”
“那好,你走吧。”陈效好像也无所谓,只顾看合同条款。
一半也是赌气,林薇然后转身出了会议室,朝电梯厅走过去。她按了下行的按钮,电梯很快就来了,仿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门在她面前打开,她没踏进去,眼睁睁看着它又合起来。
“我这儿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她打电话给毛老师,“要不你先回去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林薇,我不想再等你了。”
仅一瞬,她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突然哽咽,说不出一句话。
“再这样下去,你会看不起我。”毛老师继续说。
“我没有……”她试图申辩。
“你别说了,我们好聚好散。”他打断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林薇站在那里,又一次觉得自己看低的毛云晨,就像那次他一个人唱完那首《广岛之恋》。处了那么久,来不及发现他全部的好,是她的损失,她在心里这样想,这大概是自己过上正常生活的最后机会了,听得出毛云晨还是心软的,只不过几句话,声音都是颤的。如果此时她追下去,事情的结果大概会不一样,但她终于还是任由他走掉了。
她又回到陈效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走进去。
陈效正在跟财务部的人讲话,看见她就停下来问:“你没事了?”
“没事了。”她回答,关上门,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来。
☆、44.第十章 (1)
星期一,收购按计划顺利进行,随后的那个礼拜,整个项目组都在为一些后续工作忙活,直到周末才算正式告一段落。星期六晚上,由公司市场部起头,搞了个规模不小的活动,算是庆功。
地方是在一个酒吧里,来宾除了公司员工之外,还有一些客户和供应商。撇开那些抓紧一切机会来联络感情的商界精英不说,真正年轻会玩的人也不少,一帮人疯到忘形。林薇其实也是被拉来充场面的,一来就坐在吧台边上喝酒,既不跟人搭讪,也不去跳舞。自从跟毛老师分手的那一天开始,她始终就是这个状态,工作之外,与其他人再没有交集。
“今天怎么不急着走?”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她转头去看,是陈效,正举起手招呼酒保,要了两杯波本,一杯推到她面前。
“干嘛走啊?”林薇反问,拿起酒杯啜饮一口。
“跟男朋友吵架啦?”陈效又问。
林薇听了就来气,却还是心平气和的回答:“分手了。”
“怎么回事啊?”他继续。
“需要原因吗?” 她也不示弱,“瞧这满场都是二十几岁的帅哥,看着就高兴。 ”
她回头看看舞池,还想加上一句“你这种年纪的人不会懂”,但考虑到过犹不及,到底还是没说出来。陈效自然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奈笑起来。林薇看见那笑,就觉得烦,好像自己又被他看穿了。她起身就走,也是巧,才迈出几步就与一个陌生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是一张英俊的笑脸。
“你好。”陌生人对她说。
“你好。”她回答。
“请你喝酒?”那人更进一步。
“好。”她点头微笑,转身的同时扫了一眼吧台,陈效还坐在那里,正拿着酒杯喝的不疾不徐。她不敢细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陌生人报出几种饮品的名字,问她:“要哪一种?”
她突然一阵失望,他不是陈效,不知道她不喝鸡尾酒,但此时再回头,陈效已经不在那里了。
就这样直至深夜,同事中规矩些的都走了,剩下的全是玩惯了的人。汤晓英临走来跟她打招呼,神秘兮兮的说看见市场部的某个美女带了客户进了包厢,而后关门落锁。林薇只是笑,不予置评,她这一个晚上玩的也过分了,身边的男伴也已经换了几轮,还不知别人怎么在说她呢。
汤晓英走了之后,又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下,与她搭讪。
“林薇,你还记不记得我?”他问。
她抬头看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个子很高,她穿了高跟鞋还是只到他的下巴,身上是一件半旧的黑色T恤和破破的灰色牛仔裤,也许是因为相似的环境,也许是因为喝过酒,她感觉到他身上喷薄的体热,一瞬间,竟以为他是何齐。
“我们上次在片厂见过的。”他提醒。
她总算想起来,是那个硬照摄影师。但下一秒,他又变成了何齐。她不知道他们有多久未曾见过,似乎已经许多年过去了,但与其说是重逢还不如说是回忆再现。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从没有这么想他,也从来没有这样纵容着自己去想他。
午夜,他们一同离开酒吧,她差一点就要跟他回家,直到被风一吹,骤然酒醒。他又变回那个陌生的男人,不是何齐。
她剧痛,好像胸口被人重击,可还是不想做得太夸张,只是跟他道别,然后独自走到街边去拦出租车。
“喂,你怎么了?”摄影师追上来拉她。
“今天就这样了吧,明天我打电话给你。”她敷衍道,挣脱出那只手。
摄影师却还是不甘心,这样问她:“你这算什么?刚才跟每一个男人眉来眼去,现在给我装淑女?要是早说,我还可以去找别人!”
此刻,他绝不是何齐,甚至不像是那个给过她很好印象的陌生人。
她大怒,举起手里的包朝他打过去,开始他还只是招架,但她下手那么狠,像是要把一切不悦发泄在他身上,渐渐的也当了真,两人连推带搡起来。但她到底是女人,脚上的鞋子跟又高,一下没站稳,摔下去重重撞在地上。她尝到一点腥咸的味道,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也不确定是那里受了伤,是嘴里破了,还是牙断了。她没跟男人打过架,也没挨过这么重的手脚,脑子里一阵晕眩,等缓过来第一反却还是站起来回击。她冲上去朝那个人猛踢,可才踢了几脚,就有人拦在她前面,一把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