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夔很快就赶到了,进门看见温凉背对着坐在那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紧张地问:“温凉,你有没有伤到?”
刚才还疼得龇牙咧嘴的齐矜一看见情敌来了,立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牙关在默默地咬紧。温暖的时光不过一瞬,齐矜很快清醒,她早已有了男朋友。
“我没事,他帮我挡了一刀。”温凉的话音因为啜泣而显得有些沙哑。
江子夔看向齐矜的目光有些复杂,齐矜读懂了其中那份感激,惨淡地笑了笑。江子夔心里的复杂是因为三年前,温凉也曾为他挡过一刀,那种感动对他来说甚至不仅仅是感动,更演化成一种像亲情般相濡以沫的感情,那种感觉,江子夔说不清。而上次与这个男人的相见,他就深知他和温凉有一段他不知道的往事。
既然温凉不曾提起,他便不多问,他们的心里有很多伤痛,有一些是可以互相安慰的,而有一些,只能埋藏心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体会那份苦涩。再看温凉,脸颊上的泪痕还很清楚,本来就白的皮肤显得也更憔悴。江子夔的心底泛起了阵阵心疼,又带着强烈的不安。他承诺过自己,不再让这个女人受伤,而她此刻的心,他却看不穿。
医生终于缝完最后一点伤口,笑眯眯地说:“放心,没有那么严重,女朋友这么心疼你,说不定好的更快,不过记得在结痂前千万不要碰水。”
‘女朋友’三个字那么清晰自然地从医生的嘴边滑出,三个人的表情都微微变了,江子夔看到,齐矜的嘴角似乎也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刚才还苍白的脸一下子有了血色,变得温柔起来。
这种温柔没有持续多久,门口就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女声:“我才是他女朋友。齐矜,你没事吧?”张姝羽踩着高跟鞋疾风一样的冲过来,走到温凉身边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胳膊故意地撞向温凉。温凉也穿着高跟鞋,被大力地一撞,没站稳,单薄的身子向后倒去。江子夔眼疾手快地扶住温凉,刻意地向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有些不满地看向张姝羽。
张姝羽却全然不顾,低下头看着齐矜背后像蜈蚣一样的伤口,心头又是一阵怒气,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自己都有男朋友还和齐矜混在一起。
“那个,对不起,他是因为我才——”温凉的话还没说完,却把张姝羽压抑在心底的怒气一下子点燃。因为你?张姝羽再也忍不住,声音尖锐:“你也知道是你的错,那拜托你以后就离我男朋友远一点!”
齐矜的脸也慢慢变冷,训斥到:“张姝羽,你在说什么!”
如果说温凉刚才心底还残留着一点温存的话,现在她清醒无比。即使靠的再近,他们也不再是原来的彼此了。
正在联系病房的医生听见张姝羽这么说,又想着刚才的口误,不禁有些难堪,咳嗽了一下说:“小点声,这是医院,病房号是716,谁是家属去交一下入院费吧。”
温凉愣了一下,赶紧说:“我去吧。”
张姝羽满脸都是不爽的表情,看着温凉离开病房,这才委屈地抱怨:“你干嘛老是护着她,我才是你女朋友!你疼不疼?”
齐矜疲惫的闭上眼睛,又睁开,刚才动气后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于是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说呢?”
“好了,不吵了,我扶你去病房吧!”
很快缴了费,江子夔又陪着温凉回了一趟病房。
“那个,我们就先走了,齐矜我改天来看你,小心伤口。”温凉一字一句都觉得费力,一旁的张姝羽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在最后一句看了她一眼,却满是冷漠的寒意。
出了医院,温凉还要去一趟警局做笔录,想着江子夔晚上还在酒吧打工便催促他回去。
“好了,都说了我没事,人你也见了,可以安心地回去了吧?”从刚才见到她 ,她就一直是这样恍惚的模样,看向他的眼神也空洞无比,就像是他们初次见面的那样。江子夔怎么也不放心,便说一定要陪着去警局。
“你去天上人间干嘛?”江子夔皱着眉头问。
“和最近的一个案子有关。”
听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江子夔心里一阵发堵:“你是法医,这些事自然有警察去做。”
温凉自然听得出他对她的关心,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可这笑怎么也不能使江子夔安心,反而更加揪心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温凉摇了摇头,既而又点了点头,看着江子夔一阵纠结。
“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今天多危险啊!”
温凉愧疚地点了点,手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抓着他那种安心的感觉又回来了。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坐在车内,温凉静静的想到,回国后第一次去看望父母时墓碑上的那束百合,还有夏春晓屋内散落地上的百合,那是夏春晓喜欢的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热泪一滴滴地涌了出来,滴在前襟的羽绒服上,‘啪嗒’地响。
“怎么了?”看着安静的她无声地垂泪,江子夔有些手脚无措起来。
温凉在他面前不再控制,直接伏在他的肩头痛哭流涕:“子夔,我想我妈妈了。”
听到她这么无助的痛哭,江子夔心疼之外也只能把她搂得更紧,宽厚的手掌在她的背上轻抚以缓和她的神经。
“到了,不哭了——看你眼泪鼻涕擦了我一身。”江子夔柔声安慰她。
温凉听他这么说,流着泪笑了出来,捶了他一下,又抓起他的袖口擦了擦眼睛。哭了太久,皮肤一擦拭,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下像小刺扎得一样疼。
在外面稳了稳心绪,温凉这才进了警局,邓柯看着两人进来,倒了两杯热水递到两个人的手上。听说温凉是为了查案才去的天上人间,还差点被猥亵,想到这里他这个警官脸上都觉得没有光彩。
“温凉,你还真是吓人。幸亏今天没事,不然你让我怎么向你们头儿交代。不过以后这些你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会去查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又没有经过训练去那种地方很危险的。”
回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怕,都怪自己太心急,于是点了点头:“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江子夔的分贝提高了不少。
“这是你——?”
江子夔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坐了这么久还没帮他介绍:“您好,我是她的哥哥。”
“你们去建材产查得怎么样了?”
“确实查到了一点线索,他的一个同事姚友民在两个月前突然不干了,最后连工资都没要,说是回老家,但是我们联系他老家那边的警局,发现他并没有回去,我想他很有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凉思索着点了点头,又问:“今天抓到的那个胖子会怎么样?”
“虽然有前科,但犯罪行为不大,只能拘留一段时间。”邓柯想到那个胖子就有些头疼,“你今天去查到了什么吗?”
“没有,夏春晓很早就不在那里了,在那里也没有朋友,很多人都换了。”
电话铃声突然想起,催江子夔回去的电话,温凉听到便推他回去:“你才刚上班,还是不要请假的好,快回去吧。”
江子夔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嘱咐说:“圣诞早上我来接你,晚上估计不能陪你,酒吧走不开。”
温凉的脸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笑着回应说好。
刚出警局,江子夔便看见正在上台阶的李靖生,裹着一件中长的黑色风衣,黑发在寒风中凌乱地飞舞着,下面那张脸比寒风还要冷。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吧,毕竟两人还是认识的,江子夔刚打算抬起手,他却直接忽略掉他向门口大步走去。江子夔活生生地被噎了一次,心里万恶地诅咒:叫你追不上温凉!!
温凉正在做笔录,抬头看见他走进来,阴沉着一张脸,嘴唇张了又合不知道说些什么。邓柯看着温凉变得不自然的神色,解释说:“是我叫他来的。”
李靖生第一次对这个男人表现出一点友好,沉着声线问:“笔录做完了吗?”
邓柯会心地笑了笑,合上本子站了起来:“差不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他送我就不送你了。”
温凉谢过一言不发地跟在李靖生的后面,刚刚看到江子夔走出来,他才知道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果不是邓柯告诉他,这个女人压根儿就不会说起。他想知道在她心底到底有没有位置,哪怕只一点。
有些妒忌又有些恼火,李靖生一下子转过身堵住她的去路,这时候她倒乖顺地很,晚上的寒气很重,看着温凉缩着脖子打着寒颤,李靖生又有些不忍心起来,一把拉过她的手带向他的车。‘嘶’,触碰到她的手,李靖生的脸比夜空还要黑,这手怎么比冰块还冰?
上了车,李靖生把暖气调到最大,没有急着开走,而是眼神灼灼看着她,温凉被他看得额头微微冒汗,才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还要多久你才会第一个想到我?”
学会懂我
还要多久自己第一个想到才会是眼前这个男人?温凉不知道。
四年多的孤独岁月,温凉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父亲,他背后隐藏的真实却只是冰山一角。最爱的人尚且有这么多秘密,温凉实在害怕,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