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然的眼泪,似乎是累积了多年,就在这个晚上一并爆发,绝了堤的往下涌,她扭过头看向乌杭近在咫尺的脸,张口说了一连串断断续续的话,因为哭腔导致话语陆陆续续中断很多次,但是他们,还是听明白了。
她,固执的在埋怨自己,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定为了令心意死亡的真凶,所以那些突然涌来的内疚和自责几乎就要淹没她,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极度需要一种行为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情绪,所以才随手捡起地上的乱石砸向自己。
“好点了吗?”
董墨问了问他的伤口,乌杭勉强的拉出一丝微笑:“没事的。”说完,目光又移动到了尤然的身上。随后搬了一条凳子坐在了董墨的身边,双眼紧紧的盯着放空的尤然朝董墨问道:“董墨,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她呢?”
这话听着既像问董墨又像问自己,董墨听后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场景就是上次在工厂里找温
叔的时候。
“直到今天,我突然发现。”乌杭盯着尤然异常认真的说道:“我恨不得代替她去受所有的苦,看到她难受,我比她更加难受。”
他眼睛闪烁着微光,董墨沉默的呆在他的身边,就像一片漂浮的舟叶。尤然,是否可以回头看看一直在她身后的他?或许,只需一眼,就能够明白她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但是到目前为止,她恐怕都从未回过头。
不过一会,温行远和方以楠就从尸检房里走了出来,死者除了脑部受到重创和手腕脖颈均有勒痕之外,其他的躯干都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损坏,在胃里也没有检查出有毒的物质,死因已经确定是由于颅骨破裂而引发的大出血,从伤口破损面的深度来看,凶手臂力很大,每一次的击打都深入颅骨。
“那个畜生就不应该活在这里!”方以楠褪下手套摘下口罩,阴狠的谩骂了一声:“如果抓到了,我不会给他好看的,想留全尸?我定会让他血债血还。”他深呼吸一口气,现在一闭眼就想到老袁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的愤恨就无法发泄。即使他这双手尸检过的尸体数不胜数,但是唯独这一次,他差点就握不住刀。毕竟,这个女人他认识,曾一起吃过饭,也一起聊过天,是他朋友的爱妻,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即将迎接新生命出生的孕妇,只要有一点点良心的人都会和他一样,他无法想到那个凶手怎样下的了狠手,只能说凶手的心里扭曲到了他们常人不能理解的地步。
温行远不想开口说话,自顾自的走到了队里。见到董墨和乌杭两人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又看了看躺在沙发上蜷缩在一起的老袁以及另一边空如木偶的尤然,心里异常的压抑。
尤然在意识到温行远走进屋子的时候,立马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两眼猩红的盯着温行远:“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这反应快的让董墨和乌杭两人有些跟不上,前几分钟还是那个因为悲伤过度而变得双眼无神的尤然,现在突然就如回了神一般。
温行远点点头,那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纸还在他手上被他拿着,乌杭想要阻止她看那份报告,担心她情绪拨动太大,但是他才刚往那边走了不到几步,那份报告就被尤然一把夺过,就连温行远都没有阻止的余地。
只见她快速的翻了几页,紧咬着牙愤愤的像是在叮嘱自己:“不管是凶杀还是单纯的抢劫,不血债血还我就不叫尤然。”她似乎是在立誓,一定要将凶手抓到,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替心意拿回公道!凶手那个禽兽,心意有什么过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孕妇而已?!为什么要对她下如此狠毒的手?
乌杭看着那份报告资料被她的手捏成一团,难受的偏过头。而温行远则是悄无声息的走到老袁的身边,又回头叮嘱了董墨一声:“董墨,你去我下面的那抽屉里把毯子拿过来。”
说完又起身帮忙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董墨麻利的拿出那条毯子递给温叔,见他径直的将毯子盖在了老袁的身上。
“董墨!”尤然忽然唤道她的名字,随后又将自己手上已经捏成一团的报告资料伸手递到她面前:“把之前所有的案件登记册拿过来,还有乌杭,你叫上其他人今晚翻记录,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件,把它们都翻出来。”
她快速的说完,就大步走出了房间。董墨不知道她去做什么,怕出什么事于是正要追出去,结果被温行远一把拉住了胳膊,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这才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乌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跑到了外面。
温叔的脸上也是为数不多见的表情,董墨看着他那紧紧蹙起的双眉,于心不忍。温叔,一定也很难受吧,看到他盯着老袁的眼神,那种男人无法表达出来的痛心,比起女人的痛苦可以用泪水分担起来更加难受。她挪动了几步,靠近坐在一旁的温行远,轻声的蹲□子,仰脸看了他一会,不禁伸出双手在他的眉骨处,想替他抚平那紧皱的眉头:“不要太担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董墨轻轻的望了一眼老袁的背影安慰他道。
看到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温行远心里温软一片,或许,因为有了董墨的存在,他更加能够体会到老袁的痛苦。他回报出一个浅笑,抬手抚到董墨的脖颈,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嗯,你去找记录册吧,不要担心。”
之后董墨按照尤然所要求的找出了好几本厚实的记录册,里面都是之前队里所接触过的案子,而且都做了比较详细的案件记录。而后陆续的几个同事都聚在了一起,仔仔细细的翻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件。从现场的勘察来看,虽然一切都是抢劫案的布置模样,但是董墨却怀疑这肯定不是一桩单纯的抢劫案,很可能凶手就和死者所认识,同时对死者有很大的怨恨,要不然也不会一捶又一捶的打在死者脑部,这很明显的就是如同在泄恨一般。如果不是复仇的话,那就很可能是另外一种恶劣的情况,同时也是温行远所想的那种坏情况。
整整一晚上,尤然独自将自己关在那边的小隔间里,没有让任何人进去,从窗户那看来,她一个晚上都在不停的翻看记录,其他人也差不多,都凑在那个大桌子上对案件进行分析讨论,不过过去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具体的结论出来。现场没有发现多余的证据,除了现金财务等不见。
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的时候局里突然接到报案,当时辛苦了一个晚上的大家都有些身心俱疲,看着天边微微变亮,一位同事准备出去买点早餐上来再继续,可是他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乌杭急匆匆的跑过来:“又出现刨锛了,死者是名高中生。”
顿时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温行远和董墨同时看向对方,果然,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出意外,这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温行远二话不说拿起外套招呼大家:“去现场。”
☆、第42章
因为是早上的缘故,所以等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陆陆续续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围观的群众,报案者是一个早期外出买菜的大婶,现下正哆嗦着站在一旁等待警察的到来。而周围的人也无一不露出对死者的怜悯还有害怕之情。警车达到的时候同事们下车第一件事情就是拉起警戒线疏散围观的群众,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死者家长一见到警察来了,立马连滚带爬的跪在董墨和温行远的身下,那个妇女忽然一手死死的抱住董墨的双腿,恳求的哭腔让董墨的心如同即将碎裂的玻璃,她仿佛能够听到那渐渐破裂的声音。
“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把那天杀的禽兽抓住啊!我儿子才刚刚十八岁,他还有一学期就要高考!那个……那个人怎么忍……忍心……”说到深处她俨然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她整个人倚靠着董墨的双腿倒在地上,周围的人才恍然过来。董墨第一时间蹲下去抓住她的胳膊:“大姐,大姐!”
见她没有回应,立马拨通了急救电话,小心的将她平躺在地上,而温行远也在第一时间抓住一旁她即将要失控的老公手臂,他身为一个男人,能很明白的看清楚眼前这位家长的痛苦。虽然死者的爸爸没有像其母亲那样嚎啕大喊悲伤过度而晕厥,但是一个那么高大的男人,双腿跪在地上,被无言的泪水浸湿脸庞,他心内的难过,并不比任何人差,或许对他来说,这种失去儿子的痛心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在医院的急救车来到的时候宋宁也从另外的一辆车上下来,很明显她是急匆匆赶过来的。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没有班的她因为一直呆在家里陪姥姥,所以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得知刨锛案这一消息还是今早接到局里其他同事打来的电话,让她来提早来现场她才知晓。在接到通知那一刻,她头发都来不及梳,用毛巾草率的抹了一把脸后就套上衣服赶过来。
她两三步跑到董墨的面前大致的看了一眼,见到医生抬着担架过来,于是和董墨两人共同协力帮着医生将晕过去的母亲送到车上。她瞥眼看了一眼不远处少年的卧地方的尸体,不禁狠狠的谩骂了一句:“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