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认识的尤然,从来就没有见过她软弱的时候,即使是她的生父继母相继的去世,她都没有将难过表现在脸上半分,可是偏偏在这个按理来说和她关系一般的女人身上,她撇去了多年所筑起的围墙,不顾任何人的任何目光,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绪□裸的表现在众人面前。
董墨动了动自己的双脚,在尤然的身边蹲了下来,踌躇了一会才伸手挽住尤然的胳膊。她能感觉到尤然在尽力的抑制住自己的哭声,但是有些情绪是任凭自己再如何强大都无法控制的,而她现在明显就属于这种情绪,尽管她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但是那抽泣的呜咽声还是传了出来,这让人听了更加的难受。
温行远长吁了一口气,将头偏到了一边,定了定神后强制性的将自己的思维拉回原处。此时董墨无法去劝说尤然,只得默默的在一旁挽着她的胳膊尽力用心去安抚她。
这样无言的气氛最终被老袁所打破,董墨看着他有些晃神的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双腿由于跪的太长时间,刚起身的那刹那差点就倒下去,还好温行远眼疾手快立马的从后背扶住了他。他的双眼没有看到泪痕,但是董墨却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她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也没有过从天堂突然掉下地狱的经历,所以她不敢站在老袁的角度去想象此时的他该有多痛心。甚至那样的眼神,董墨都不忍直视。
“尤然,大哥。”他突然开口:“这件事情不怪你们。”他眼光闪烁,心里早就如同被突然掏空那般,那一大波的自责内疚突然的朝自己涌来,他想,如果要怪的话,最终的罪人还是他自己吧。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应该都是因为他,如果,他陪着她一起走,她就不会这样被无辜的受害,而且那即将出生的宝宝也不会连眼都没有睁开过就失去心跳。如果,他不纠结在对尤然的愧疚上,她也不会将自己单独留下来自己先走,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可是,哪有如果?
眼前这血淋淋的事实不断的在告诉他,他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
尤然紧咬着下唇,泪水已经爬满了她的脸庞,老袁的话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双眼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的死者,猩红的眼睛似乎是要把凶手亲手解决才能泄恨般。董墨注意到,她紧攥的拳头,那指甲已经深深的镶嵌在了掌心里,看到那沁出的血液,董墨缓过神来上前将她的手掰开。
这才发现她的手凉的可怕。
“老袁,节哀顺变。”
一个同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拍了拍老袁的后背。老袁诡异的拉扯了一下嘴角,摇了摇头转过身对温行远说道:“让老方带着心意走吧,这天怪凉的,冻着了就不好了。”董墨的喉间就如同被人扼住了一般,老袁现在……
方以楠招呼了几个同事将老袁的妻子抬进了车里送往鉴定处作进一步的采样,周围的同事也各自开始自己手头的工作,拍照的拍照采样的采样。董墨按理来说应该和其他人共同去采样调查的,不过她放心不□边变得异常的尤然,而温行远也同样放心不下靠在自己身上双眼空洞的老袁。于是他另叫了人上楼去方才报案人的家里做详细的笔录。温行远交代了之后将老袁拉到了自己的车里坐着,而后伸手紧握着老袁泛白的手,此时的他说什么都无用了,坚定的目光看了老袁一会:“老袁……这……”说到这的时候那些想要安抚的话语突然就如鲠在喉发不出来,顿了一会后放下他的手帮助他把车门关好。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车里的老袁,并交代了周围的一名同事随时注意车里的动静,他就怕老袁万一想不开。
和老袁搭档多年,知道他本是重情之人,今晚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就怕他有个万一。
死者的大哥也一边哭着一边起身走到了黑暗处,董墨眼看着周围都开始忙碌起来,注视了副队一会才缓缓开口:“副队……我拉你起来吧,这里太冷。”她说着就要准备拉她,谁知道她突然扭头甩开董墨的手,这动作来的突然,董墨一不小心就被推倒在地,膝盖重重的磕在一旁突起的石头上。
温行远加快脚步扶起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让尤然独自待会。”
他知道,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尤然,她需要给她独处冷静的时间。董墨和温行远对视了一会,董墨在被他扶起来后正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尤然时,就见温行远比自己快一步的脱下外套盖在了尤然的后背上,同时还凑近她的耳边说了一些话语,董墨隔的有些远,没有听清是什么话。但是尤然看起来无动于衷,依旧直直的跪在那里。
就在这时候温行远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乌杭。他大致的把情况简要的说了一通,挂电话不到十几分钟,乌杭就满面通红大汗淋漓的赶到了这里,在他即将奔到尤然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蹲□子默默的看着尤然,并没有上前打扰她。
董墨张了张嘴:“温叔,这只是单纯的抢劫案吗?为什么我心里会那么不安?”她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说不出的直觉,一直搅拌在她心里,或许是对案件的敏感度让她尤生出这样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的不光光是她一个人,温行远也是,此时他皱着眉毛,伸手帮董墨扣紧领子:“但愿不是想的那样。”
如果不是单纯的抢劫案,那么就意味着……
他放下手招呼最近那边的一位同事过来叮嘱的说道:“你给局里打个电话,交代下千万不能透露具体案情,尤其是行凶手段,万一看见记者的话让他们多提防点写。”
这起案子是刨锛(páo bēn,类似锤头这种工具)杀人,一榔头下去打晕人不止,还将脑袋敲成了碎渣,如果那些记者一写,一方面必然会造成一定的社会恐慌,另一方面又会阻拦局里办案,所以叮嘱是必须进行的。
“尤然!”
突然,那边传来乌杭的一阵惊呼,董墨和温叔两人均为一阵,迅速往那边奔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尽管大纲早就有这一情节铺设,
不过真正展开写起来,居然会有些不忍 ....
T.T
☆、第41章
这是董墨第一次这么看到死者的照片。
照片中的她是一位即将荣升母亲的幸福妻子,大头照里隐隐可以看到老袁之前因为高兴而在她后面捣蛋的鬼脸。只是现在……
董墨转过头看到此时正躺在队里沙发上双眼紧闭的老袁,鼻子微微泛着酸,恐怕谁都不能了解目前这个男人的状态吧,她轻抿下唇把死者的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回老袁的钱包里。不由的想起刚才老袁进队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掏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她妻子的大头照全部摆在桌子上,指着照片对温行远说道:“她很温柔,也很善解人意,无怨无悔的跟着失业的我,一心一意的替我照顾我妈,老温,你知道吗?我对她的感觉早就不是停在爱这么简单的位置,她对我来说,就是天就是地。你知道吗?!”他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温行远拦下他的胳膊无言的轻声拍着他的后背。他还来不及对她好,来不及回报她,她就离自己而去。
此时他蜷缩成一团背对着门口,一语不发。
而正对着老袁的另一张沙发上坐着双眼空洞的副队,虽然董墨不清楚她和死者之间有怎样的联系,可是光想到在之前案子里都不曾有过任何动摇与变色的尤然突然会爆发出这样的情绪,她看尤然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心疼。
此时与她共在一个房间的两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脸上毫无生气。董墨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时不时的看看这两人,心里的情绪如同乱麻一样越理越复杂。而且,她还在担心害怕着,怕万一不是简单的抢劫案,那么……
“董墨!”那边突然传来乌杭的声音,她循声望过去,只见眉骨肿的老高的乌杭从那边小跑过来,到了她面前的时候她还能闻到刺鼻的药水味,不禁多看了乌杭眼睛上面的伤口。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被尤然伤到了眉骨,庆幸避开了眼睛。
那时董墨和温行远只听见乌杭的叫喊声,等他们跑过去的时候乌杭已经死死的抱住了尤然,一边奋力阻止她的乱动一边朝董墨他们喊道:“快把她手上的石头拿下来!”
董墨这才看到被乌杭紧紧箍住的尤然右手居然拿着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温行远二话没说弯下腰就一把把石头从她手里夺了过来,乌杭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丝毫没有放松双手:“尤然!你听着!徐心意的死并不是你造成的,你要做的事要帮她找出凶手让凶手受到惩罚,而不是你在自虐,自虐有用吗?!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我要拿什么借口去你楼下等你?我要拿什么借口让我继续追在你的身后看着你?!还有……如果你出事了,我之前那么久的等待算什么?!”
董墨看到他脸上泛青,眉骨处还流出一丝血液,撕心力竭的朝尤然大吼。
那一刻,乌杭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已经离不开尤然了,在他看到尤然举起石头砸向她自己的时候,他很深刻的感觉到那石头是向自己砸来,砸在尤然身上,比砸在自己身上更加的疼。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上去抱住她,制止她已经失去理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