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醉以后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白姝安瞪大着双眼,迟疑却渴盼地望着她。
“没有。”映柳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转头懒洋洋地看着她,“对了,你跟那个洛涵风很熟吗?”
“不熟呀,才见过几次,怎么?”透过映柳狐疑且暧昧的眼神,白姝安直觉地感受到有一丝怪异的风从心头拂过,吹得她心里乱乱的。
“那你果然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对着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映柳突然模仿她喝醉后的语气,嗲声嗲气地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既然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我不想做你的妹妹……”
“江映柳,你还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白姝安突然尖叫一声,身体“噌”地一下从被子里钻出来,“你怎么不阻止我,应该把我的嘴捂住,就算是绑,也要把我直接绑回家。”
映柳的模仿秀还在继续。
白姝安听不下去了,赶紧用被子捂住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脸热得通红,恨不得立即找个洞钻进去,她一边用枕头拍打映柳,一边大叫着让她闭嘴。
为了躲避追击而来的飞枕,映柳只好笑着跳到床下,鞋子都来不及穿:“说起来,你这个方法真不错,我怎么没想到这种追求男人的方法呢,酒后吐真言,哈哈……你说那个洛涵风会怎么想你呢?不过他真得很绅士,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是微笑地看着,你让他背你回家,他就乖乖地背你,人家要走了,你还死拉着,说你走吧,走得远远地,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疯了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我以后没法再见人了,啊……”她大叫着,不停捶打自己的胸口,“我为什么要喝醉,为什么要去那个鬼地方。”
“其实啊,你不用多想,反正这会儿,洛涵风大概已经在回云城的路上了,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他,所以呀,不用觉得无地自容……”
“死相,不早说。”白姝安从裹着的被子里露出一个头,用仅存的一点希望问她,“你刚才是不是骗我呢,肯定是在骗我吧,我没有说过那些话?”
“好吧,你不想承认,就当是我骗你好了。放心,我会保密的。”
映柳穿好了衣服,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中午12点,大叫一声:“不好,中午还约了人吃饭呢,我先走了,亲爱的,你想睡就睡,想继续疯就疯,再见!”说完人已一阵风似地消失在门口尽头。
白姝安又躺回床里,闭上眼睛,脑中一片茫然,浑浑噩噩中,似睡似醒。
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杜若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满脸笑意溶溶,虽是一身休闲便装,依旧风姿优雅,他曾如一树芝兰,站在哪里,哪里就变成一幅画,刻到她的心里,又仿若幽谷清风,缕缕馨香,为她拂去忧伤难过,记忆里,一切都是美好。
可此时此刻,她眼中的这幅画渐渐变得模糊,脑中融入昨晚的一幕,她开始分不清楚曾经他为她制造的那些美丽的画面,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走过来,坐在她床头,伸手欲触摸她的额角,她却下意识地转过了头,恰好避过他的碰触。他的眼中有不能置信,有忐忑和怀疑,但最终都被平静地敛去,化作脉脉温情。“刚才在门口碰到了映柳,她说你昨晚喝醉了,现在头一定很痛吧,为什么……”
“我看到了!”她不允许自己再沉沦在他无边无际的柔情里,生生打断了他,“那个女人?”害怕自己现在不说就永远说不出口,她鼓足勇气,把在心里询问了千遍万遍的问题问向他,“她是谁?”
一丝惊颤凝聚在他眼中,渐渐变作悲伤,一点一点将他脸上的温暖吞噬,他全身僵硬地站起来,背过身去,摊开的掌心隐隐紧握成拳。
白姝安多么希望,他能像过去一样,温柔地跟她解释说,你误会了,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然后给她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哪怕是狠狠地骂他一顿,或者在她头上留下一个爆栗,她都会欣喜若狂。可是他没有任何解释,他用冷冷的背影告诉她,她所见的就是一切。
“你喜欢她?”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残忍地问出这个问题,这是她曾经最希翼从他口中得到的答案,“我喜欢你”,可如今回答的对象却不再是她,多么可悲可怜可叹的命运!
“对不起!”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从唇间沉重地吐出这三个字,优雅的身体好似突然间受到创伤而失去了重心,面向她的时候竟然一个踉跄,只能无力地靠在窗边的书架旁,原本暖若春阳的脸上阴沉一片。
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哀伤汇聚到胸口,痛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流血,白姝安竟不忍再看他,十余年的朝夕相对,他们在舞台上心有灵犀,虽然只沉浸在彼此的舞蹈里,但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以为那就是他们之间该有的情谊,她一直以为,两人的默契与坦诚已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令彼此起疑生分,可原来现实并不是这样的。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她强忍着泪,自嘲地笑着,“是我,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问题。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把我当妹妹来照顾。”好像一定要劝服自己相信,她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突然间,她已经失去了勇气再去询问任何问题,她害怕下一个答案会把自己最后的防线击溃,幸好他只是沉默地站在窗前,没有再说一句话。
“你走吧,我头很痛,我想睡觉。”她用被子蒙住脸,为了不再看他。
不知道他之后站了多久,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去,又是怎样离去的……她只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她蓦一回首,竟一切都变了。
第十四章 庭院深深 (1)
云城近郊的山,如数家珍,身在其中,才觉清幽,车子盘旋着开到半山腰,已没有了前路,回头俯瞰,却好似拥览了半个城池。
从近处到远处,先是稀稀落落的几处洋楼,红顶、黑檐、也有仿西式的圆顶蓝房,零星点缀在山脚,恰似美人裙钗上的许多亮片,熠熠生辉;再往下便是清一色的深灰排屋,沿着马路四侧纵深排列,无一例外;更远处,那星罗棋布的民房工厂自不必说;它们的尽头,便只剩杳渺的云烟了,在黄昏里闪耀着金色的光……
高大的沥青铁门在一阵汽笛声之后,缓缓打开,这是一座古老的巨方形石门,翠色青苔爬到了顶处,露出两个巨大的楷书——“洛园”,在一片浓密的绿荫下,略显阴沉。
沿着水泥路一直往前,两边矗立着柳杉、枫香、银杏、樟树等参天巨木,五月底的风,带一丝热,柔软地触碰着枝桠的尽头,转弯处,才出现晚霞的微光,星星点点地照射在车主俊俏的脸上。
终于开到树林的尽头,原来是个偌大的花园,除道路两旁间或种植的矮小灌木和常青树之外,其余都依地形开辟成各色花园。玫瑰、牡丹、山茶、白兰等亚热带繁殖的花木都独立成园,恰如一层又一层的花环,目不暇接。
百花丛里,一座洋楼静卧其中,是纯净如水的透明白墙,墨绿的琉璃瓦片下,淡雅玫瑰花雕刻环绕它的身躯,两旁的走廊层层向内盘旋,一个个翡翠石雕琢的扇形窗棂四面镶嵌于白墙上,错落有致。
深蓝宝马车在楼前停住,下来一个年轻的男子。管家李金早已等在门口,接过他手中的皮包,并弯腰行礼:“少爷回来了!”另一名中等身材的男仆名唤喜中,急急跑到车尾,把后备箱里面的行李取了出来。
“我爸在家吗?”
“董事长在客厅等您一起用餐呢,对了,宇少爷也来了。”新来的喜中20岁开外,讲话带一点浙东乡音,通红的的圆脸,吊梢眉,细长眼,笑与不笑,都是一副喜庆模样。他乐呵呵地随其身后,来到富丽堂皇的大厅里。
室内的装饰也不乏欧式风味,正中环形楼梯将底层一分为二,璀璨的大型水晶吊灯晶莹剔透,层层叠叠地倒挂着。
西面客厅,大理石铺筑的锃亮地板上,清一色,米白系宫廷式沙发,三面环墙而置,正中墙上一幅油墨山水画,墙下沙发椅上,坐着一位五旬老者,两鬓微白,眉朗纹疏,目色深邃,顾盼之间,气定神闲,尽显雍容气度。
他听到脚步声,笑吟吟地起身走到客厅中央,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子轻唤了一声“爸”,老者已亲昵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大声笑道:“涵风,你回来了。”
洛涵风又向面西而立的年轻男子打招呼,那位男子肤色白皙,面容清秀,一身靛青休闲便服依旧难掩风流魅力。
洛涵风与年轻男子寒暄之后,径直上了楼,约一刻钟后,悠闲地踱步下来,换了一身浅蓝休闲便服,头发半干,服帖地向后梳着,他走到楼梯口听到客厅里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忍不住大声问道:“爸,跟宇谈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你来得正好,宇正在跟我说一个极好的消息,你快下来一起听听。”
能让久经商场、气定神闲的洛老爷子跟着一起叫好,想必不是一般空穴来风的饭前杂谈,洛涵风将信将疑,慢慢走到父亲身边,在宇对面款款坐下来,狡黠地笑问:“好啊,什么样的重要机密竟然连我都瞒着,还不快说来听听?”
宇报以俊雅一笑,缓缓道来,“我知道干爹心里有个遗憾,就是城东那边,还没有我们集团的五星级酒店。”与其俊俏的外表相符,宇的声音也如雨后清泉般干净清澈,缓慢的语速让人舒适愉悦,“如今的云城百废待兴,市中心土地资源缺乏,无法满足众商家的需求,许多人已对城东虎视眈眈,如果我们能在这个时候圈下一块黄金地皮,不就是占得了先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