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个看相的,人家再怎么不甘寂寞,好歹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打起来?”白姝安深知映柳的脾性,是个大嘴巴,又喜欢夸大其词,只当她开玩笑而已,不过偶尔当做笑话听听,也很有趣。
“这个你有所不知,那天下午是半决赛,我和若旻哥早早地到了场地,这节目还没开始录制,突然人群嬉闹起来,有两个女人居然大打出手,据说最先动手的那个女人一开始是气势汹汹的,到后来竟然被打得服服帖帖,等到警察来协调的时候,她已经一声不吭地从后门溜走了……这事闹得我们那天比赛都推迟了整整半个小时,啧啧啧,你想想,几百人看着两个女人打架啊……”
“就算是这样,你又怎么能肯定这事就一定是因为若旻哥,你是不是又在造谣生事?”白姝安突然拿起梳妆匣里一枚簪子,指着她胸部要害,威逼道,“快说,是不是在造谣,还不从实招来!”
“喂喂喂,小妮子,再这样威逼恐吓,小心本姑娘封口,不告诉你下文了。”
“呵呵呵,行了,你能不能长话短说,你这一套,我有点腻了。”白姝安捧腹笑弯了腰。
江映柳也不再继续卖关子,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个得胜的女人,经过本姑娘多方打听,终于知道原来叫李心竹,据说是广州富商李睿忠的独生女,人是长得极高贵,不过呢,就是看起来冷了些……那个李睿忠在广州可是大名鼎鼎,睿海集团的老板,简单地说,就是广州最大的船东了……有一次呀,那个李心竹居然还找到我和若旻哥住宿的酒店呢,你说她要不是若旻哥的终极舞迷,怎么会这样死缠烂打……我还听人说,李心竹原本是嫁了个做珠宝生意的香港老公,可是她命不好,老公突然生病死了,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所以她又回到了广州……”映柳说得有声有色,满头的朱钗绿翠跟着晃晃悠悠。
白姝安还急着等她往下说,却见琴姐风急火燎地进来,催促道:“姑娘们,准备好了么,剧快开场了。”
“来了来了。”两个人同时答应她,映柳因为要先出场,匆匆忙忙整了整衣服就向外冲。今天他们表演的是改编版的歌舞剧《红楼梦影》,映柳是歌队的领唱,因此服装也更沉重些。
白姝安对着镜子整理妆容,感觉脸色还不够憔悴,就拿起眼影刷在暗红的眼眶上铺了一层淡淡的银白,娴静生气的脸上顿时添了几分娇弱,她这才满意地推门出去。
外面的大化妆间里已没有刚才那般忙乱,还未轮到上场的演员或挨坐着闲聊,或独自在角落里看报纸书籍,也有新演员正临阵磨工,一边看剧本一边复习动作……
走到门口时,五彩缤纷的服装架分立两排,中间一顶插翎戴羽的锦绣官帽竟朝她游走而来,待她停下脚步,那顶帽子也停止了游动,帽子忽而被掀开,里面露出一张灿若朝霞的脸,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朝她窃笑。
白姝安记得这张脸,她粉嫩无暇的皮肤,红似杜鹃的小嘴,如春日里温暖和煦的阳光,莫名地在一瞬间让她的心里充满了奇异的美好。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微笑地望着小女孩。小女孩朝她挤了挤眼睛,伸出一根圆圆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悄悄说道:“阿姨不记得我了吗,我的名字叫顾雨欣,嘻嘻,我在跟妈妈玩捉迷藏的游戏,阿姨别出声哦!”
“你妈妈在哪里呀?”
“她在跟朋友说重要的话,让我自己先玩会,我就躲在这里等她来找我。”
环顾左右,却没有发现那天在湖畔看到的贵妇,想必这个小鬼灵精是自己偷偷跑开的。“那好,你乖乖待在这里,等着妈妈来哦。”
“嗯。”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
白姝安起身叫来琴姐,让她务必看好小女孩,帮她找到她的妈妈,嘱咐完之后才匆匆忙忙往舞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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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剧场里,黑压压地一片,座无虚席。
旖旎灯光之下,上演着一段怀金悼玉、歌舞翩跹的红楼奇缘……
“吱呀”一声,二楼某包厢的门亮出一道缝,进来一个男侍,把一盘子瓜果放在小圆桌上,又转身离去。
黑暗中,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低低地问道:“那扮演贾宝玉的舞蹈演员是谁?”
“叫杜若旻,他和白姝安同是月城歌舞团的台柱,作为最佳拍档,是大家公认的金童玉女来着。”另一个男子嬉笑了两声,随手抓了一把杏仁,细细嚼起来,“这几年他越发地红了,迷她的女人很多,他的那点事,道上都知道,明的叫他舞蹈王子,暗地里都称他师奶杀手。”
“哦?”他有些怀疑,但口吻却是冷冷的,“月城舞蹈团在这里很有名气吗?”
“月城歌舞团是白姝安的老师林曼音一手创办的,十二年前,她在月城广招歌舞人才,发展了一批新秀,杜若旻就是其中一个。这些年来,但凡月城有什么大的文艺汇演,他们歌舞团都会选送一两个节目,算是月城文艺界的精英吧。”
“你跟杜若旻很熟吗?”
“采访过几次,不过都是走过场而已,要说深交是没有的。”
“怎么上一次来月城时没见着他。”他平静地追问,眼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台上。
“人红事多么,前段时间恐怕是到外地去演出了吧。”
……
一边是锣鼓喧天,一边是哀音沉沉,舞台上东边的贾宝玉正在洞房花烛,而西边的潇湘妃子却快要香消玉殒,两种极不和谐的音乐同时响起,台下的观众在瞬间变得死寂一般的沉默,有人用责难痛恨的眼神盯着贾宝玉,有人则忧伤地看着躺在榻上焚稿的林黛玉默默垂泪,这一刻,演员不再是演员,观众也不仅仅是观众,所有的人似乎都已融为一体,只为着剧中人的喜怒哀乐而一起欢喜悲伤……
第十二章 落花微雨 (2)
两个小时的演出结束后,映柳累得筋疲力尽,顶着昏昏沉沉的头饰,拖着沉重的步履往女化妆间走去。
人有些迷糊,走到门口才发现眼前挡着一个黑影,突然那个黑影旋转而来,撞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本来脚步不稳,加上满头摇摇晃晃分量颇重的头饰,身体在瞬间失去重心,脚一滑就往后面倒去,那个相撞的黑影此时才回过神来,伸出手臂正欲拉她,可为时已晚,映柳已经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她身体的痛楚化作满腔怒火直冲脑门,一股脑儿破口而出:“谁呀,没长眼睛吗?跑到女化妆间门口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呢……”
映柳一幅气势汹汹的样子,把来人伸出的援手甩得老远,颤颤悠悠地爬起来后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戴了副眼镜就是斯文人了,撞了别人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说吗?”
孙文涛平时八面玲珑、善于见机行事,今天遇到这个彪悍的女人,也有点自认倒霉了,远远一看,怎么说也算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一开腔竟然差距这么大。他有点忍无可忍:“小姐,拜托你搞搞清楚,我好好地站在这里,是你从后面撞上来的。”
“什么,你的意思还是我不对了,你这个色狼,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走!”
“看你长得还像个女人,一说话,嘿,原来是个泼妇……”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竟然大声争吵起来。恰巧琴姐抱着一大摞演出服装从房里出来,听到吵闹声,先喝住了映柳:“喂,江大小姐,你有什么事情非得在这里闹呀。”
扒开衣服再一看,原来是个熟人:“呦,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孙先生。”
孙文涛脸上堆起笑:“您记性真好,我来找白小姐的,跟这位小姐发生了一点误会。”
“哦,姝安正在卸妆呢。”琴姐把一叠演出服塞到映柳手里,客气地说,“孙先生,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跟她说一下。”
映柳看到琴姐居然待这个撞他的男人态度那么好,完全没理会她的感受,还把那么重的衣服塞在自己怀里,心里极不平衡,无奈地大叫了一声琴姐,又回头朝孙文涛冷冷地哼了一声,踢门而入,那石榴裙就一阵风似地进了门去。
孙文涛一脸焦虑地在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正心下彷徨间,那朱漆红门突然一开,白姝安身着烟紫短袖衬衫,袅袅婷婷地出来。他赶紧欣喜地跑上前去。
白姝安开门见山地问他:“孙先生,找我有事?”
他笑嘻嘻地声称没什么要紧事,只想请她一起吃宵夜。
歌舞团里的人因为演出时常到深夜,再加上繁复的卸妆过程,不到半夜没法收工,所以有吃宵夜的习惯。但这个孙文涛跟她不算是深的交情,白姝安就有些推辞。
没想到孙文涛一下子急了:“白小姐这是看不起我吗,不把我当朋友吧。虽然我们平时没有经常往来,但每次见面都很有缘分,我个人非常欣赏白小姐的才华。你看,今天早上我和洛先生刚送走了托马斯和皮埃尔,他们也很遗憾没能跟你道别,那天晚上你在船上的演出非常精彩,大家都念念不忘。再说,就算是看在云主任的面子上……”
孙文涛把云薇都搬出来了,白姝安再不给面子好似过意不去,但她实在猜不透他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为什么非得在今日请她吃这顿夜宵,她想了一瞬,计上心头,便故作讪讪地说:“孙先生介意再多请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