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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小东邪)



穆枫头痛地揉了揉额角:阿季,他骗你的,说罢,眼神顺便掼过张阅微,又强调了一遍,似是在对他说话,张阅微在骗你。

褚莲竟微笑:不妨试一试,她眼睛太漂亮,说话时带着微扬的光彩,反正小枫哥也没少骗我。

穆枫好笑不笑,撑着额头,遥遥望着窗外远景,居然一时忘了怎样反应。

战场上好纵横,帷幄里好运筹,却拿这个太太毫无办法!

他喝茶,很慢很慢的动作,从几上拿起茶杯,就像拨过的慢镜头,晃着时间蒙尘的走线。

眉眼微抬,侧目斜斜地看她。终归还是太在乎,不能不顾她。

双方僵持着,褚莲渐渐失去了耐心,手捏着那柄水果刀直沁汗,也不知什么时候,脖颈上蹭破了一点儿皮,殷红的血溢出,腥辣辣的疼。她嘶了一口气,终于耐不住,开始动作起来。向张阅微抬了个眼色,张阅微领会,跟在她后面,一步一步往门口挪。

警卫开始骚动——

突然,一声枪响乍然刺破沉闷的空气,全场寂然,连穆枫都不自觉骇了一跳!

穆枫居正座,眼睛扫视全场,眉眼微抬:谁?!齿间蹦出一个单词,就足够令周身的空气都冷然凝固。

走火——

他听见有人用英语飞快地回答。

支撑不住了,再僵持下去,只怕会出更大的漏子,他太了解褚莲,心冷的时候,软硬不吃,认准的理儿,一头便扎了进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黑手党阵营开始有微微的骚动——这帮外来的西西里佬并不明白穆家的家务事,一旦火味蹿了起来,便主客不顾了。

穆枫蹙着眉,向褚莲伸出手,半是玩味地笑道:这么多人面前都不给老子个台阶下?

褚莲脸色渗白,那柄水果刀一点一点扣进皮肤,金属的色泽映的她整张脸更显苍白。穆枫的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他知道,褚莲是跟他玩真的了,她铁了心要去找张风载。

心冷的够可以,穆枫一甩手,返身换到了正座上,目色沉的骇人:

让她滚!

声音在小厅里逡巡。

他说的明明白白。

却没有人敢放行。

何必呢,梓棠,白斯年出来打圆场,你和阿季闹闹脾气就算,怎么连理智都不要了?她这么多年都养在金丝笼里,不涉世事,出去?碰到危险怎么办?

穆枫努努嘴,怒极,说话也没好气:不是有姓张的在么?

白斯年笑笑,拍他肩。

穆枫终于叹气:阿季,你听话,外面很危险。

她几乎要被这样软的眼神揉碎,她几乎就要动摇了——难为穆枫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她这样低声下气。几乎在求她——

但她不能。

褚莲撇头,眼泪落了下来,她一屈身,竟向他跪了下来:

小枫哥,我必须走。

不带一丝犹豫,那样坚韧,那眼神里,仿佛裹挟着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气。那是她为张风载的付出,瞧的穆枫心痛不已,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待他?浓沉的目色,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整颗心都吃了进去。

今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下跪,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穆枫声音喑哑,一侧头,眼中竟有泪光闪过,他手抬起撑着桌面,指骨就着数枚指环亮涔涔的光,刮过嘴角、鼻梁。

漂亮流利的英式口音轻轻逡回:

烦诸位朋友退开,今天穆家的家务事只由我一人担责,朋友远来,穆枫怠慢了,借各位人力堵筵席上各种突发状况,梓棠太惭愧,但——烦诸位警卫退开,放我太太安全离开。这是穆枫的意思。

他点头,向守责的黑手党致谢,标准的英式英语,举手投足间颇有不列颠绅士的风范。

众人四下顾盼,似乎还在踌躇——

许谦益却在旁边微笑着启齿:客随主便。他一挥手,伦敦警戒应势而退。

穆枫看他,默契自生。

很快,黑手党和其他在宾势力纷纷解意,像潮水一样涌退。一时间,偏隅小客厅里面踢踏全是脚步声和枪械退膛的声音,哗哗响成一片。

褚莲巍巍站了起来,嘴角浮现一抹淡然的笑意:穆先生,最后再说一句话,她笑着,偏是这样淡淡然的风姿,美目生莲,竟令人不忍侧去视线,能够成为小枫哥的太太,是褚莲一辈子的福分。

穆枫动容:

早点回来。穆家的大门永远开着,为你。

他声音有些沙哑,却能够分辨出语气里的欣喜之意,他轻轻举手,手上指环的金属光泽在日光里耀耀晃着,克格勃式的克制与隐忍,此时与胸襟深沉的男人衬的那样和谐,——他把手停在了左胸贴心脏的位置,握拳,指骨线条流畅,他轻轻用力,声音哑然却欢喜:这里,从十岁开始,装的只有褚莲一个人。

那样的情话在日光里晕开,睫毛淬了碎金,灼灼闪着,形如蝴蝶欲振的翅膀,薄薄的,几近透明色的粉扑似的翼。

原来时光已经这样老了。老的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彼此从容伴着走过的岁月,从葱茏的年少,到耄耋的老年。

她在左侧,心脏的位置。

依然有心跳的感觉,哪怕有一天,已然龙钟老态。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更新了! 这一月后期更新不太密,因为太忙,抱歉抱歉!下月开始,我尽量咬牙日更6000,求支持!

正文 第44章 春烬(8)

暮近黄昏,夕阳将天边一方青碧拖的愈显深长。

练靶场的数色彩旗迎风猎猎。草皮长得很好,窜起的小苗子粉头粉面地在日晕趋近的黄昏下招摇。

今天没有练靶的势头,草皮上摆着一个四圆桌子,两只矮椅,两人坐在那边吞云吐雾,稍远些的地方,一眼望过去,一片青草郁郁青青,迎风欲倒。

穆枫照例戴着墨镜,脚颓也似的搁在圆桌上,烟雾从唇边绕开,一径遥遥吹散。白斯年看的烦,微挺身一把抓过他的墨镜,捏在手里晃悠,差点折了那镜腿。

穆枫也不管,只笑:你还不滚?赖我这边干嘛!许谦益都打道回府了!你应该跟他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伴,一路揶揄我也好找个凑嘴的不是?

老子省的!白斯年将墨镜扔在桌上,转头看他,笑意脉脉:你以为老子有空管你闲事?

烦,老婆都没有的人,有的就是空。

白斯年大笑:你老婆呢?留在身边了?

穆枫翻他一个白眼,那厮却毫不在意,脸皮厚的很,悠悠说道:老子真没空管你闲事,我还得忙着回去窝里斗。

淡淡一句话引的穆枫大笑,白斯年向来心大,漠河白氏那么大一家子乱七八糟的事,想想就叫人心烦,到白斯年口里,却变成轻轻松松一句窝里斗。他斗的不轻,白家最不让人省心,这穆枫是知道的,白斯年在他们这一起人里,过的最苦,稍不留神,就叫人把小命也拿了去。那人还得是血脉相连的手足。

再想下去,话题就引的太沉重了。穆枫及时闭嘴,只带笑迎向他,白斯年说话带滑嘴,两三句话就能让人心情愉悦,穆枫那意思分明是给他表现的机会,没想那小子却突然严肃起来:

梓棠,你打的什么算盘?这回是不是玩大了?

穆枫防不及他会这样问,一愣,说道:玩大什么?不是刚还说不管我闲事么?

我没料到你牌出的这样大,你对阿季一向很上心,可是这次,白斯年顿了顿,好像在谨慎地思考措辞,一向心大的他这回竟然也变得很小心翼翼,你竟然赌上她,他肃然,男人的战争,不该把女人卷进去的,不是吗?这是你以前一贯的底线。

他深料到穆枫会发怒,果不其然,一提起褚莲,就像引燃了炸药罐子,穆枫差点跳起来,幸而还没有拔枪,声量却已经提高了八倍:要是别人敢在老子面前说这些话,老子早就崩了他!

我知道,漠河姓白的什么都不长,就是长胆,全身胆儿肥你能怎么着?白斯年挺眉,英气肃肃:要不然比划比划?今天谁撂谁枪下还吃不准!

风吹的急。日头已经落到了尽处,几点叫不出名字的鸟压过天际,扑簌簌飞的老远,很快就消失不见影。

他突然叹气,语气渐软,好似是在对白斯年解释:她离开会更好一点,要不然我放不开手脚办事。

听你那意思,是要扛炸药包去炸帝国大厦?白斯年揶揄他。

穆枫并不生气,反而笑道:要是炸了帝国大厦能省那么多事,我早就差人去办了。

三藩教父的手笔,似是玩笑,细细想来,说它是玩笑那才是天大的玩笑。穆枫有什么不敢做的?憋了气的小野狼,一鼓作气连山大王的喉管也能咬断!

小子,你玩出火来,我可不给你灭!白斯年掐了烟头星火,恨恨道。

穆枫微笑:你说笑话?老子做事什么时候要别人来收拾烂摊子?!

也是!

白斯年自讨没趣,递他一支烟:我要回去了。

别啊,穆枫笑着挽留,三藩尽你吃喝,白老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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