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长大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选择。”
林品言并不知道陈蓓亚另一个身份,也就不知道其实她早已知道她此次重返W市的真正身份,她不能让她知道,也从没打算让她知道。
送走陈蓓亚,林品言回到家,抱着那盒月饼窝在沙发里,沉甸甸的就好像是铁饼,砸在心上。以前看那些电影电视剧里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对家人、朋友、*人那么残忍,当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这么残忍的。
藏在暗格里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五轮,她蔫蔫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接。
“你怎么回事儿?”
对方怒气冲冲的声音一下把她吼醒,往墙上看去,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她又一次忘了简报时间。
“对不起,我又忘了时间。”
“你知不知道,你每回没有按时回复,我……们就以为你是出什么事儿了。无组织无纪律………”
以前看文字的时候无法这么真切感觉大对方的怒火,极力压力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怒火。
“那你打算给我什么处分?关禁闭吗?又或者直接开除我,让我滚蛋回家?正好,反正姐也不想干了,真TMD不是人干的活儿。”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提退出。
“你决定了?”
“是。我要回去,再不来这该死的鬼地方。你知不知道抱着秘密过活是多么痛苦?既然连自己都活不了了,我凭什么还要去管别人的死活?去他的任务,去他的使命,去他的、最该死的董鸣!”
没人知道她对W市有多恨,这座城市让她失去了美好的*情,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工作,失去了与家人团聚的时光,差一点就要失去了挚*她的父母……不明白为什么要来?真就是作的。
从那句话开始,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的听她毫无逻辑的牢骚、抱怨,静得就像沉寂的深海。
“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她骂得正起劲儿,突然被人打断,人仍有些呆,她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酒瓶,开始笑,越笑越大声,笑得没心没肺,笑得痛侧心扉。“你想说我喝醉了?你知不知道我酒量有多好?告诉你,我是千杯不醉。”
“今天遇上什么事儿了?”
她一听就更来气,这时候他关心的还只是她今天的简报。
“是不是干这行的人都必须冷血无情?都必须没有心?哪怕有心也得把它给挖出来,扔了?”
“有时候冷血无情是对最亲最*人的保护。”
“那看着他们伤心,自己都不会心疼么?”
“会。所以这是一条很难走的路。”
“这么难的路为什么还有人愿意走?他们是傻子吗?”
她就是这群傻子里的其中一个。
“这世上再难走的路也总要有人去走。有人是为了信仰,有人是身不由己,而你,是自己放弃远离这条路的权利。”
原来,她是这群傻子里最傻的一个。
挂上这边电话,方生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走到电梯口,手指停在按钮上,没按下去。握起拳头走到窗前,他站了很久,拨通了另一通电话。
“她向我提出要退出这次任务,我同意了。”
“总部不同意。”
“不同意?人是你们硬塞给我的,而且事实证明她的心理素质和精神状态,根本不适合担任此次任务。尽早的让她退出,也是为了他们思想上、人身上的安全。”
“你很清楚,作为一名新人,她正在经历一段必经的心路历程。”
“可是她现在这样,任务根本没办法进行,强留下来也没有意思。”
“作为她的监护人,带新人是你的工作。你有义务和责任对她做好心理辅导,帮助她顺利完成任务。如果每个人遇上一点点困难就说要退出,这么儿戏,你们当这是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是草率,更是不负责任,对自己,对国家的不负责任。”
如方生预想的一样,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达成。
“您要留着她便留着她,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她再有任何差错,我第一时间让她打哪来回哪去。到时候你就是给我处分,我也不可能再妥协。”
人生,一旦做了选择,哪怕被后悔折磨得死去活来也难回头。
这天夜里懂懂发烧了,姚语欣急得从儿童房里出来就四处在找肖铭冬,但找遍了书房、客厅、健身房、卧室都没见,这时候只剩下一个地方。
泳池边还亮着夜灯,接着水倒映出来蓝蓝的光,姚语欣隐约看见水底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盘腿坐着。她看了一会儿,终是没忍心叫他。
突然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有人钻出来,潇洒地甩去一头一脸的水,原来男人也可以清水出芙蓉。
“怎么了?”
“懂懂发烧了,我……”
肖铭冬二话不说从泳池上来,一边系着浴袍上的带子,一边问,“给医生打电话了没?”
“打了,史密斯说十分钟后到。”
“嗯。我先去看看。”
姚语欣耷拉着头,脸色苍白无力。也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懂懂从小身体就比别的孩子弱,2岁前有好几次就差点不行了。他们花了好多功夫给他调理,随着年岁长大身体才算好些。但每回懂懂一发烧,姚语欣就要吓得半死,已经成了心底最脆弱的神经。
“要是懂懂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爸妈?”
肖铭冬走过来拉住姚语欣的手,“放心,孩子会没事儿的。”
☆、宿醉
医生来了,诊断懂懂只是感染季节性流感,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小心照顾,让他退烧,然后多喝水就好了。这下压在姚语欣胸口的大石头才算是放下。
“就跟你说了,懂懂会没事儿的,看把自己吓得,手到现在都还是凉的。”
“别笑话我,我知道自己就是只惊弓之鸟。”
两个人轮番照顾孩子,天蒙蒙亮的时候,懂懂终于退烧。姚语欣趴在孩子床边累得睡着了。肖铭冬小心的将他们母子安顿在一张床上,给他们各自盖好被子,看了一眼,又用手再捂了下懂懂已经降温的额头,这才安心。
“昨晚一宿没睡,大早也不歇会儿,就要出去?”
肖铭冬的动作尽量轻,可还是惊醒了浅眠的姚语欣。
“吵醒你了?你陪懂懂多睡会儿,我还有事儿,得出去一趟。”
她从床上起来,帮他整理衣装,仔细地打好领带。
“嗯。开车注意安全!别忘了吃早餐!”
她很少开口问他的去处,不是她有多贤惠,而是他不说她也知道个大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进来,吵醒了在沙发上睡了一宿的林品言,她揉着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双脚才落地,差点就被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给绊了个四脚朝天,幸好她动作敏捷扶了一下,额头还是不能幸免磕在玻璃茶几上。
“哇,这是怎么回事儿?”捂着泛红,略微凸起的额头,很努力地回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儿,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打开酒柜,就剩寥寥的两三瓶还立着,“啊?喝了这么多?怪不得头现在还有点晕。”
回来W市那么久,她的生活很单调,不是去咖啡馆学煮咖啡,就是去逛大卖场,而每回去大卖场她也没什么特别需要买,就是习惯买酒,每次去交钱的时候都要引来收银员探究的目光。她很想问她,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买酒啊?就这样,屯在家里的酒越来越多,她平时也喜欢小酌两杯,但不至于像昨晚喝得那么凶,能把自己给喝醉了,也真是不容易。
她也说不清道不明昨晚的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那么多愁善感,竟然学人借酒浇愁?女人不能解的情绪问题总有一个标准答案:大姨妈要来了。
沐浴更衣,她以神清气爽的姿态走出家门,身上丝毫看不出昨晚的狼狈,除了额头上仍有些红肿未消的包。卢轩虞说过,她身体里就好像有一个自我修复程式,上一秒痛苦沮丧,下一秒开怀大笑,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别说他们分不清,有时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可能她有点人格分裂也说不准。
站在路边等车,无聊的四处张望,街对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的士头,福特F-150。她静静地看着那辆车,看了很久很久。
和很多女孩子一样,对于车她认识的不多,这款是她极少数能叫出名字和型号车型。认识它的时候是在汽车杂志上,当时她真心不懂欣赏这件庞然大物的美。“这车有什么好?丑死了。”
“小笨蛋,过来。”董鸣一把将她捞过来放在怀里,“皮卡的美在于它实用而不乏浪漫。想想我开着车载着你,到海边看星。坐在车都上喝着红酒,我就像现在这样抱着,天与地只有我们,还有耳边的海浪声……等咱们有了孩子,载着他们去郊游、露营,我会教他们……”
就这样,她被洗脑般的也*上了这款车。她的董鸣就像这辆车,务实得来从不失情调,在她的心里,他曾经是那样完美,他从不曾跟她吵架,对她脸都没黑过,他总是让着她,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