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现在电视台的同事里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最近“喜得贵子”,自然成了众人调侃的对象,甘信淹没在掌声里,虽然有点无地自容,还是扯着嘴角僵笑着。半天以后,他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刚兴高采烈拎着大大小小模型玩具到甘擎家,却发现甘意精神很糟,高烧得厉害。
甘信不敢耽搁,背起孩子直接下楼,开车去医院。
路上,甘意歪倒在甘擎身上,糊里糊涂地叫“妈妈”,甘擎温声安慰,催甘信给甄美好打个电话。
甘信严守自己那点做父亲的尊严,犟着不打。
到了医院,医生在甘意身上发现几处透明的小水疱,问起甘意的病史,甘信这才硬着头皮拨通甄美好的号码。
最后甘意被确诊为水痘,输液之后需要回家进行隔离。甘信绷紧的神经送算松懈下来一些,在病房里陪着甘意,父子两个,一个舟车劳顿,一个病怏怏的,不一会儿就都歪倒睡着了。
甘擎买了晚饭从外面回来,看到这光景,不觉叹息。
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甄美好居然不声不响地为甘信生了个儿子,更不敢想象没心没肺连自己都照顾得一塌糊涂的甘信却要做爸爸了,说出来简直笑话似的。
不过,看甘信方才的紧张模样,至少父亲的角色他已经努力地在进入,是个好的开始。
甘信再有意识,是被一只小肉手捅醒的。
他伸着懒腰,孩子气地揉眼睛,面前却惊悚地出现了此时他最不想见的一个人——宋莱莱。
夜已深,宋莱莱跟护士打好招呼,没有一点搭理甘信和甘擎的意思,抱起刚输完液的甘意出了病房。
甘信受够宋莱莱的态度,穿上外套追过去,一路出了医院门口,干脆挡在她面前拦下:“宋姨,您紧张意意的病,我能理解,但您要带他走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我是意意的亲生父亲。”
宋莱莱轻笑:“父亲?那又怎么样?这四年多你尽一点做父亲的责任了么?你知道美好为了你和孩子受了多少苦?”
“我……”甘信神情认真,“不管之前如何,以后我会尽我所能补偿给他们,只要美好愿意。”
宋莱莱摇头,嘴角仍挂着轻蔑的弧度,打量他:“甘信,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和甘擎都快三十了吧,还混出不个所以然来,就算意意跟了你,你好意思当这个爹吗?”
甘信哭笑不得:“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姨,您不要把您的做人、看人的标准强加给一个孩子身上,意意还这么小,您这种不正确的价值观会教坏他。再者,甄美好让甘意姓甘,现在还把孩子给我照顾,就说明我有资格当这个爹!”
宋莱莱的脸被气得通红:“呸!你有资格、有资格意意才送到你身边两天就病成这样?甘信,年轻人最重要的看清自己几斤几两,逞能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刚才在说我虚荣嘛,但事实就是,你和长山治彦确实根本没法比!甄美好脑子进水了,才会选你、不选他!不过,她怎么想的我不管,意意是她儿子,也是我外孙!想要我不干预你们的事,等我死的那一天吧!”
甘意被宋莱莱的语气吓哭,可怜兮兮地回头看甘信,伸胳膊要抱抱,被宋莱莱二话不说拢在怀里,有司机开车过来,宋莱莱紧紧抱着甘意,钻进车门前瞪他一眼,扬长而去。
甄美好一听甘信说甘意高烧不退,就怀疑甘意可能和甘愿一样被感染水痘,她只把这事告诉了甄美丽,却没想到辗转回国的宋莱莱已经知道了,并且那么快地就将甘意从甘信手里抢过来。
甘意身子难受着,还受了委屈不高兴,撅嘴吵着要给妈妈打电话,宋莱莱兀自没收了小朋友的一切通讯工具,甄美好心急如焚,迫不得已只好赶回来。
到家后,甄美好没来得及休息,先跟宋莱莱吵了几架。
她能感受到宋莱莱得知甘意生病的惶恐,却实在忍受不了她总是这么武断和专。制,加之这次没有甄美丽和长山治彦在她俩之间斡旋,母女两个吵到各自回房大哭,然后开始漫长的冷战。
过了三天甘意的烧得不那么严重,水疱冒的差不多,估计明天就能结痂好转。
傍晚,请来的诊所护士小姐为甘意拔了针头,甘意精神奕奕,眨巴眼睛看人家,两个小梨涡在嘴角边若隐若现:“姐姐你真好看。唔,我肚肚疼,你方便带我上厕所不?”
甄美好恰好进门,护士小姐笑笑说:“意意乖啊,还是让妈妈带你去吧。”
甘意的失望立刻写在脸上,向被子里一栽,呈大字型:“唔,意意突然不想尿了。”
甄美好送走护士,回来揪甘意耳朵教训道:“看到漂亮女孩就调戏!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哼哼,把你的ipad没收!”
甘意被吓着了,赶紧爬去床头找,确保ipad还在,拍拍胸脯松口气,一脸忧伤的小样子:“妈妈,你什么时候接愿愿回来啊,我想他了。”唔,关键是我还答应他给他看爸爸的样子呢,这下全泡汤了,甘意接着叹息,“唉,我也好想爸爸的,可惜姥姥不让我和爸爸一起住。好可惜。”
小小孩还会叹气了?!
甄美好捧着甘意的小脸捏了捏。其实昨天甘信和甘擎一起来看过甘意,只是甘意那时还有点发烧,整个人处于迷糊状态,宋莱莱还在一旁冷言冷语,没给好脸色,姐弟俩跟孩子说会儿话就离开了。
她还没告诉甘信,甘意的病其实不全是他的错,让他不用过度自责,但显然,甘信并没打算这个时候和她开始任何对话。
“妈妈——”甘意仰头唤他,把ipad塞到她手里,“我要和愿愿玩儿。”
甄美好抖擞精神,暂且不去多想。把甘意放在怀里,打开ipad,这个时间是甄美丽和甘愿大概也在等他们。
手机却忽然铃声大作,甄美好见甘愿甘意已经开始在津津有味地互相聊天了,便走到落地窗前接通。
耳边李婷雨的嘶声痛哭,甄美好吓了一跳,心紧紧一揪。
“美好——你在哪儿啊?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好痛呀,你们谁都别拦我,让我去死!”
甄美好下了的士,拉上衣襟拉链,匆忙走进“夜色”酒吧。
向侍应生打听到包间位置,她小心越过中央灯光摇曳、暧昧拥挤的舞池,终于来到两手边都是包间的走廊,抬头核对包间号。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说话声,甄美好加快脚步,在一个拐角处看见李婷雨和几个陌生人拉拉扯扯。
甄美好赶忙上前去,扶住李婷雨摇晃不定的身子,向周围人询问情况。
有几个打扮很有地下乐队感觉的男人女人围过来,打量她,大声问:“你就是雨姐的朋友?”
甄美好咽了咽嗓子:“我是。”
一个胳膊上刺着什么图腾的男人作为代表说:“我们程程哥和雨姐闹掰了,雨姐借酒消愁,喝得有点多,你怎么着,用不用我们帮忙把她送回家?”
甄美好掂量了下自己的力气,觉得自己一米六六的个子,想要搬动一米七七的李婷雨着实有点困难,可是这些人看起来就不像善类,她实在不想惹麻烦,于是她还是咬牙闭眼答应下来,一群男女就此散了,甄美好拍拍李婷雨的脸,幸好只是喝醉了,她差点以为……
李婷雨晕乎乎地睁眼,看见甄美好,嘴一咧,坐在走廊墙边大声哭起来:“美好——呜呜……美好,程程不要不我了……他以为我为了出名卖身,美好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个胡哥给我那么多暗示,我又不是傻子,我都明白,但我拒绝了——程程不信,他把我踹了,呜呜……”
甄美好拿纸巾给她一边擦泪,一边劝,好不容易给李婷雨劝得情绪安稳下来,摇摇晃晃站起身,却只见她已哭花的烟熏妆里锋芒一利,着魔似的踢掉高跟鞋,笔直朝对面走来的几个人大步走过去。
“啪——”
甄美好心说不好,肯定有人挨打了!跟上一看,不出所料,男人捂着半边脸,昏暗的灯光里目光透着恶狠,把咯吱窝里的皮包一摔,毫不犹豫抬手便抓住李婷雨的头发,拖着她向墙上撞:“妈X,谁特么给你的胆,敢打我!”
“啊——”李婷雨吓得失声尖叫,手脚并用踢那人,“放开我,装X犯!就你这狗熊长相,艹母狗去吧!啊——”
甄美好这才看清,原来李婷雨打的竟然是胡哥!
胡哥发狠,反手给了李婷雨一个巴掌,李婷雨迷迷糊糊地摔倒,眼看胡哥抬脚腰踹她的肚子,甄美好脱下高跟鞋,瞄准胡哥脑袋扔过去,正好砸到胡哥脑门,她的高跟鞋跟又细又尖,为防磨损,前阵子她还刻意拜托人上了铜鞋掌,看到胡哥脸上横流的鲜血,毫无疑问,他是“很幸运”地中招了。
胡哥身边的人已有人骂骂咧咧地冲她大步迈过来,甄美好一手拿手机,一手攥着另一只高跟鞋护在胸前,逼着自己冷静道:“你们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电视台的了不起啊?一条微博就让你们名声扫地!”
几人有了顾忌,胡哥按着头顶的伤,拨开人,看见是她,却是“呵呵”地笑,一口酒气:“呦,小美人,这不是咱购物台的模特吗,挺烈啊!邀你出来还不给老子面子呢!怎的,呦呦,会发微博就把你能耐着了?有种你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