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哥上下打量他遍,严肃说:“私事就要私下了,怎么能带到单位解决?幸好这是被我撞见了,要是台里的领导,你等着受处分吧。”
甘信没吱声,暗嗤:和林菲菲乱七八糟的,管好你自己得了。套上夹克,吊儿郎当地离开,听胡哥在后面指责:“甘信,你这什么态度?我是你领导!”
天气放晴是在一天半以后,甘信和外景组如期到周边一座美丽的小山城摄制新一期的“闯三关”,保持雷队、电队四名主持人的阵容不便,新增加两名嘉宾参与。
过程进行的虽然不算顺利,但比预期要好。如果嘉宾的经纪人同意把荧幕上娇滴滴的女演员被水泼满身时露出的窘态,和王子病男歌手被当地村民损成“公鸭嗓”时的愤慨,这些片段在后期剪辑的时候都留下,新一期还是很有噱头的。
一清早回到家,屁股刚沾上沙发,甘信斜倚着闭目养神,任晨曦之光洒在睫毛上,刺得眼球疼,也没力气理,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生怕是电视台的人,连忙关机。
一算日子,不对,赶紧又开机。
真是柏邵心。
柏邵心平时挺严肃个人,此刻却在电磁波那头戏谑道:“亲子鉴定报告的结果出来了。我还叫了个哥们儿来,一起鉴证你从单身一条龙到单身一只虫的过程。”
甘信简单洗漱,来到陆总,柏邵心的伴儿原来是墨兆锡。
几人在攀岩俱乐部认识,那时甘信初出茅庐,对美国冒险节目非常感兴趣,誓要做一个可以让中国人玩的冒险真人秀节目,于是就结识了这位极限运动的爱好者墨兆锡。
他拿过国内外的攀岩世界冠军,也玩过自由攀登,算是甘信非常佩服的一个人,不过就在不久前他被甘擎抓去参加什么鬼马拉松比赛后,居然发现那两人早已相识,还暧昧不清,这更让甘信对他肃然起敬,因为甘擎是个绝版冷淡货,除了甘信,身边都从来雄性生物来往的啊。
墨兆锡抱着手臂,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柏邵心嘴角亦噙着笑,手里是拎着牛皮纸袋。
三人个子差不多高,甘信压着嘴角,瞅他们,后背冷汗直冒,把袋子一把抢过来:“笑得这么阴,当自己黑白无常啊?!还有你,墨兆锡,凑什么热闹,我姐你搞定了呢,到时候你别追着我屁股后面求我!”
墨兆锡无所谓地耸肩:“你先打开看看,到时候谁求谁——”撞了下柏邵心的肩膀,对个眼色,“还不一定。”
甘信缓缓抽出报告,上面两栏写着他和甘意的名字,底下是DNA对比后的结果。
父系可能性:99.999999999%。脸色一白,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仿佛一只猫正在刨一团乱缠的线,找不到头绪,可诡异的是,心里某个藏好的角落随着这份报告的新鲜出炉,也彻底踏实下去。
墨兆锡说:“后悔了吧,甘信,你脑袋让雷劈了?带着儿子来验DNA?等他长大了要是问你,你连心肝挖出来,他恐怕也会记你一辈子!”
柏邵心说:“我倒是替孩子妈妈想的多,甘意小朋友简直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用验?我看是故意找刺激。”
甘信百口莫辩,最后,被两人鄙视的眼神目送出医院。
在家蒙头睡一天一宿,接着在回台里剪片,整整过去三四天,甄美好那边还没有动静,连打电话来骂他一句都没有,甘信轻蔑地看着黑亮的手机荧幕反射出的自己,心说:你他妈真贱!
下班回家,他决定把“贱”贯彻到底,为了见儿子,脸皮、尊严什么的通通可以丢了。
在之前甄美好带他去的单身公寓下前等了三个小时,直到夜幕快降临,甘信才在对面街道望见她拎着大手袋从公司的车上下来,跟人笑靥明媚的打招呼,根本没注意他和他的爱车。
甘信一路蹑手蹑脚地尾随,甄美好关门之前,他一侧身,“蹭”地溜了进去。
“是你——”
甄美好虚弱地扶着墙,长吁口气,双腿要软了似的,显然,他方才过激而迅猛的动作把她下得够呛,霎时,却有几个肉麻兮兮的几个成语蹦进甘信的脑海——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柳腰花态……
她缓过来精神,不抬眼睛,向里屋走,质问:“你来干什么?!”
甘信佯装若无其事,说:“一个女人住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害怕了吧。”
甄美好喝口水,压惊:“是你太鬼鬼祟祟了,我还以为……”是抢劫的……在东京住廉价出租屋的时候,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幸好她那时够彪悍。她安慰自己说,“这两层几乎都是公司的同事,楼下还有保安,没什么好怕的。”
甘信不屑一哼:“呵,保安要是顶事儿,我怎么上来的?”
甄美好不与他多做狡辩:“甘信,你找上门来,不是为了专程和我吵架的吧,如果是,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甘信默了默,干脆挑明道:“我来接我儿子的,甘意呢?”
甄美好淡笑,语带嘲讽地反问:“你儿子?”
“对啊,我儿子,鉴定报告出来了,他是我儿子没跑。”甘信靠近流理台,抢下她手中的水杯,“这些天把我儿子藏哪儿了?”
甄美好绕开他,上次在电视台那个凶狠的吻,她还记忆犹新。
“你不说话,没关系,我可以猜,肯定是在你妈和你姐姐那里。”甘信不放过她,步步逼近,降低声音频率,“我知道,你妈不喜欢我当她外孙的爸爸,千方百计不让意意见我,是不是?甄美好,我不想你为难,你直接告诉我地址,我找她谈。”
甄美好躲他的呼吸,连连侧头:“再给我点时间,甘信。”
“时间……我的时间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一点价值?”甘信拉过她的两只手臂,让她正视自己,“五年了,还不够长么?我的要求其实不高,我只想在我想他的时候,能见到他……就算你将来嫁人,我将来结婚,我始终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有探视的权利。”
两人都是一震。
甘信觉得心像被什么锐器狠刺了一下。
甄美好凝眸望他,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捋下来,平静道:“我明白……甘信,你我把意意带给你看,就没想独占他,他是你的儿子,你当然可以见,不过……他现在真的不在我身边,他和美丽还有妈妈在英国,过阵子等他回来,你就可以接他来了。”
甘信并不愿意见到这么淡然的甄美好,还不如在电视台对他又踢又打时的模样,至少,她会撒些脾气,还有许多棱角,不似这般大度淡然地逆来顺受。
都说女人只有在经历过伤害,处事才会变得成熟、冷静。
而甘信,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幼稚天真的模样忘却,所以……那伤害是什么?生孩子?和宋莱莱吵嘴?还是他自己曾做错过什么事?
狭小的公寓不起然再次落入沉默。
“美好……”他轻柔地唤她,眉头蹙起,像一座小山坡,一手支在她耳侧的墙上,她循声望过来,见那双幽沉的眼睛迷雾渐起,薄唇压下,却很快撇头,让甘信扑了个空。
甄美好去开门,站在防滑垫上,无声地撵人走:“桥归桥,路归路,你说的,都忘记了么?”
是,桥归桥,路归路。甘信知道,当初自己说的那番话,在有了甘意这个连接两人血脉的小生命后,似乎便得不那么容易。
☆、第十六章
甄美好一再犹豫是否该请个假去伦敦一趟,不管是送John,还是看甘愿甘意,这段时间她怎样都不该不理不问,可正当她挑选合适的时间时,接到甄美丽的电话,说John刚刚已经过世。
两姐妹同时在通话两端静了片刻,甄美丽先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甄美好查不到超过两天相连的空余时间,前些日子为了带甘愿上课,已经请假过两次,她想,如果她不是和长山治彦的关系非同一般,Larry恐怕早把她骂得狗血临头,说不定已经扫地出门。
“我待会儿就去买机票。”甄美好想了想,终是问,“妈妈还好吗?”
甄美丽鼻音浓重:“挺不好的。我正在陪她。你不用担心愿愿意意,有保姆照顾着。”
甄美好嘱咐:“嗯。你多注意休息,别乱想。”
嘟嘟的忙音想了许久,甄美好按下挂断键。在电脑旁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夜风吹拂起窗帘,“沙沙——”静静聆听,仿佛一个生命在消逝的声音。
John对宋莱莱很好,至少在甄美好的记忆里,除去甄严,John是对她最好的一个男人,即便他们相识时,宋莱莱的身体已经有了很大缺陷,但他还是义无反顾,所以,宋莱莱对John的离世而感到伤心欲绝,她可以理解。
正准备打给Larry,走廊里响起李婷雨的大嗓门,接着敲门声如期而至。
李婷雨一身华丽的淡紫色晚装长裙,手上是只碎钻手包,本就快一米八的个子踩上至少八厘米的高跟鞋,逼得甄美好更加仰视。只是这造型够时尚、够庄重,头发却没做,妆也没化。再看她脸苦的,便秘似的。
“你怎么了?借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