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自己还在,还能平衡其中的关系,可是若是日后自己走了,皇儿和忠顺之间难保不会出现嫌隙,若是又与皇后娘家有了这些隔阂,日后珍儿还如何立足?
“太后圣明,王爷必定能明白您一片苦心的。”
“他便是不明白,哀家也认了。他虽然不是哀家亲生的,却是哀家一手带大,又聪明孝顺,平日里比皇上还要亲近几分,哀家如何能不为他着想。”说着又坐了起来,揉了揉眉间,“称心,哀家这些日子感觉越来越不如从前了,也许没多少时间了,哀家最不放心的便是忠顺和玉儿,哀家须得给他们寻好后路。”
崔嬷嬷闻言,慌忙跪在地上,“太后,您圣体康健,莫要如此忧虑。”
肖容摇了摇头,“这些好话倒是听的多了,又有谁真能千秋万代。哀家想得开,这些顺其自然,待过些日子玉儿回来了,哀家便好好看看那陈小侯爷是何种人物,若是配得上,便让玉儿寻思一下,若是不行,还得另外再看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间传来一个大嗓子,“奴才刘福拜见太后娘娘。”
崔嬷嬷皱眉,只见紫书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外间发生了何事,惊的太后该如何是好?”
紫书跪在地上,面色显得很是慌张,“启禀太后娘娘,凤羽宫的刘福过来报信说是贵妃娘娘看着要早产了。”
“什么?!”肖容惊的一把站了起来。
“快找人去禀告皇上,让他赶紧去凤羽宫,哀家这边先过去。”随即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去。
宫人们疾步紧跟其后。
风羽宫里此时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惊的宫人们手忙脚乱。
肖容刚进宫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沉了沉,这个年代,早产便等于一只脚都迈进了地府了,吴贵妃身子本就纤弱,这次早产只怕更加凶险。
早已等候在外的太医们见到肖容的凤驾到了,赶紧迎了上去,“微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千岁。”
“行了行了,”肖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里面情况到底如何?”
“这……”太医们脸上有了难色。
肖容皱眉,指着其中一位白胡子太医道:“吴太医,平日里是你给贵妃请脉的,如何这般大的事情你却没有诊断出来,贵妃提早临盆不可能没有预兆!”
“太后明鉴啊,”太医狠狠的磕了个头,“启禀太后娘娘,奴才前些日子便给贵妃请了脉,胎位不稳,有滑胎之嫌。奴才早已将其中利害关系给娘娘讲清楚,可是娘娘执意要保胎,微臣也没有办法啊。”
“好,好!”肖容气的连连说了两个好字,冷声道:“这件事情如何不早禀明,你瞒而不报,等同欺君!”
欺君之罪,乃是要诛灭九族的。太医闻言,狠狠的在地上磕着头,“太后娘娘明鉴啊,微臣早已将此事报与皇上和皇后娘娘了,可是皇上和皇后皆未曾指示,微臣,微臣只得听令啊,太后娘娘明鉴——”
“啊——”里间又传来凄厉的声音,肖容心里一颤,当日贾元春难产之时的阴影又出现在脑海中。
“皇后娘娘驾到。”
肖容回头看去,只见皇后一身明黄的凤纹常服,鬓发微乱,脸色极为慌张的走了进来。
皇后一见到肖容面色不佳的站在殿中,便赶紧过去行礼请安。
“不必多礼,你先去看看吴贵妃吧,她此时情况可不好!”肖容心里是有气的,皇帝和皇后明明知道这胎凶险了,竟然还任由着贵妃生产,还一起瞒着自己,难道果真是宫中凉薄吗,难道以前那和乐融融的日子都是假象吗?
“儿臣见母后面色不佳,母后还是先坐下好好歇歇吧,儿臣必定好生看着,定要让吴贵妃安然无恙。”说着便要去扶着肖容。
“不必。”肖容退了一步,错开了皇后的手,眼睛看向产房的方向,“你先去忙你的吧,哀家要在这里守着。”
“这……儿臣听母后的。”
随即镇定自若的吩咐身边的人准备养气的药材,负责供热水,负责报信,负责衣物的等等,待一切安排妥当了,便亲自进了产房。
听着里面的声音,肖容心里开始发慌,脸色也有些苍白。
崔嬷嬷劝道:“太后,这只怕还有些时候,您先好生坐着歇息歇息吧。”
“哀家如何能放心?”
当日贾元春满身是血的样子还历历在眼前呢,如今吴贵妃那般纤弱,胎位又不好,这生产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只怨自己这些日子自己都没有关心凤羽宫这边,以至于让他们瞒天过海,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里面的声音也不如之前那般有气力,像是疲惫了一般。
皇帝来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已经很弱了。宫人们已经往里面送了人参了,说是要含着养气。
“儿子不孝,让母后受累了。”皇帝跪着给肖容请了安。
肖容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扭开了头,淡淡道:“起来吧,难得皇帝日理万机的,还能赶过来。”
皇帝脸色有些纠结,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见皇帝脸色不好,肖容心里也有些悔意。皇帝与皇后是患难夫妻,对吴贵妃也曾有怜悯之心,只怕他此时心里也不好受吧,对一个帝王讨论感情,到底是强求了。
肖容叹了口气,“罢了,皇上先坐着吧,等里面的消息。”
“是。”皇帝顺从的坐在了肖容的旁边。他低着头,两只手掌下意识的摩擦,显然心里亦是十分担忧。
肖容心里一软,一如儿时一般,拉着皇帝的手,面上满是慈爱之色,“皇帝莫要担忧。吴贵妃吉人天相,有列祖列宗保佑,必定会平安无事的。”
“母后……儿臣不愿如此的。”皇帝此时显得有些脆弱,虽然已经中年,却依然露出孩童时的担忧无助,“她恳求儿臣,一定要留下孩子,儿臣不忍心……”对皇后是少年夫妻,患难之爱,对她何尝不是年少时候的懵懂心动。
“……”肖容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未曾言语。
突然门开了,皇后面色铁青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直直的跪在肖容和皇帝面前。
肖容急道:“皇后,你这是为何?”
皇帝早已站起了身子,急忙去扶起皇后,“梓潼,暖儿到底如何了?”
皇后红着眼睛,眼泪哧溜溜的往下掉,声音哽咽道:“御医说胎位不好,怕是生不出来了。”
“什么?!”肖容惊的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坐到了椅子上。
皇后和皇帝忙去搀扶。
肖容急忙问道:“御医还说什么了?”
“御医说,便是大人留下了,日后也只怕难以有孕了。”
“怎么会这样……”肖容闻言,眼睛亦是红了起来。不管在哪个时代,不能生育,都是令女子难以接受的一件事情,更何况在这皇家,没有孩子,也便是没了后半身的依仗,这吴贵妃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御,御医还说……”皇后哽咽着,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皇帝追问道:“御医还说什么?”
“若是要保胎儿,便要将腹部剖开,只不过于母体确实大伤,只怕难以存活。”
“荒唐!”随着‘砰’的一声,御案上的茶盏器具被扫在地上,皇帝红着眼睛道:“谁若是再提如此荒唐的事情,朕诛他九族!”
肖容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道:“保大人!”
命令一下,说明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消失,那个生命是自己孙儿,与自己有着血脉之亲,可是却因为自己而死,肖容心里在滴血。
大元皇朝备受期待的三皇子还未来得及见到这个世界,便消失了。只余下前朝后宫无限的低压之势。
吴贵妃产后虚弱,得知结果后,硬是扛不住打击,病倒在榻上。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整个后宫都没了生气。肖容每日里也是病怏怏的,除了每日里去宽慰吴贵妃,便是回宫里躺着。
蓝翠宫的冯妃倒是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来给肖容请了几次安,却闭口不提这件事情,连蓝翠宫里的奴才们都像得了嘱咐一般,没有一人议论此事。
薛宝钗看着凤羽宫的方向,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眼里也生了几分担忧。
莺儿见薛宝钗眼中不安,忙劝慰道:“娘娘莫要担心,那宫是因为身子不好,娘娘您身子一向好,这些日子又调理的极好,定然会顺利产下皇子的。”
“但愿如此……”
后宫诸事未平,却又突然收到江南急报——“鼠疫,扬州封城。”
第六十五章
扬州乃是江南烟雨之地,多年来以风景独秀而受到文人墨客的喜爱称赞。此地百姓崇文,大家族多为翰墨世家,民风极好,任是谁也无法将鼠疫与之相联系起来,可是这消息却确确实实的传到了京都皇宫。
御书房中各处都摆了冰块,凉爽之气溢满整个室内,可是在场的大臣们却都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