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梁,你今天眼瞎了还是耳聋了?”
顾乔梁被一震,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人家姑娘太久了,确实有些失礼,但他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是谁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他只看见重色轻友,还轻得不是一点点。
心里哼了一声,斜眼看见那只丢自己的手帕,拎起来铺开一看,他立马弹出两只眼睛,几乎是被鬼魅惊吓到的面容。
手帕里咳了一双红辣椒,沾满着趋炎附势的唾液,并且似乎被揉搓过,皱得不成样子。
沈少华个洁癖怪男,竟然把这样脏的手帕藏在身上!
顾乔梁再看了眼低头蹙眉的简希,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想海洋里浮潜,把他们之间的谈话当作车外的苍白景物,置若罔闻寂静肃穆。
他摇头,在心里啧了啧。
这女人了不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得晚了,主要是在思考后面的情节。
有虫子记得说一下~,我立马就改。
13、解围
回简宅的路上,顾乔梁一人叽里呱啦将身边的琐事说了一遍,少华淡淡应了几声嗯,简希则默默看着皮鞋,眼皮搭了几次,复又睁开,昏昏欲睡了片把时刻,看了一夜车窗外的夜景:“还有多久才到?”
顾乔梁这人有时候缺心眼,明明该是少华答的时候,他偏偏插一嘴进来:“还有十分钟左右吧。”
少华在后座冷冷地凝了他一眼,顾乔梁感到身后一阵锋芒刺来,将眼朝后视镜一瞟,瞬间噤声。原本还想同简希攀谈几句,捞点情报,他和杭报的几位记者有些交情,在少华默认的情况下,偶尔买些金贵的消息出去,可是很有赚头的。
眼下既然打了水漂,他也不好再说,心里嗤了某人一句:你倒是宝贝的紧。
少华收回视线,侧了侧头看迷糊姑娘,将她胳肢窝下的手扒出来熨在自己宽厚的手心里,觉得有些凉,蹙眉说:“是不是还觉得冷?”停了下,对着驾驶座的人下令:“再开快些。”
顾乔梁真想白他一眼,奈何背靠着他,即便歪了鼻子他也看不见,没好气嘟囔一句:“再快超速了,大晚上又是雪地里的,慢些好,万一蹿出个猫猫狗狗,撵死了也是我们麻烦。”
少华握着冰冰凉的手,心里不愉悦,口气难免重了些,正想和顾乔梁斗几句,简希便抽出了手说:“吵死了,开个车也不安静点,你们想出事我不想,这条命得用在正道上。”
少华挑眉:“正道上?你的正道是哪门子的正道?”
简希想了想说:“你用在哪个正道上,我便依葫芦画瓢着用。”
少华绿脸了,本想喝她一声瞎闹,又考量到现在新青年读书读得多,思想跟国际接轨,女儿不输男的心理已经根种萌发,便平了心气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有骨气的很,一心一意要为国家社会作出些贡献,冲锋陷阵里头也不乏巾帼女侠,后援补给,救治伤患也少不得你们女儿家。但是简希,如果你嫁给我,我只希望每天回来能看到你在饭桌上煲着汤等我,这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顾乔梁险些将油门当成刹车踩下去,朝一条错路行驶了两分钟才转回过来。
脑子里冷不防就冒出一句话:
沈少华你他么的脑子抽了!
简希只是愣了一瞬,便疑惑着看了他两眼说:“你没发烧吧,我还没嫁你呢。而且我们还有个赌约。”
少华笃定道:“我会赢的,你也一定会嫁的。”
简希轻调:“你赢了再说。”
“小赖皮。”
“你才赖皮。”
两人说了几句,顾乔梁已经经不住全身的鸡皮疙瘩,飞速将车飙到简宅大门对面,对身后的人道:“到了,赶紧分开吧,要腻成两块糯米麻糍了。”说罢,还抖了抖肩膀,突显一下他们的粘性非凡,他已经受不了了。
简希把身上的军医扔给少华,丢下一句:“多嘴。”立马跑了。
顾乔梁被简希对他的评价蒙了一会儿,转身说:“你媳妇儿怎么这个德行啊,合着我是吃力不讨好。”
少华糗他:“你确实多嘴,话痨。”
顾乔梁不乐意了:“我话痨不是一年两年了,认识这么久你就没嫌过我,如今被你媳妇冠上一顶老婆舌的帽子,你就立马倒过去了,你是不是有点没良心?你也太宠她了。”
少华没有多辩解,顺着他讲了一句:“我没宠过什么人,偶尔宠一个也是好的。”
顾乔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彻底傻了。知道沈少华脸皮厚,今天才知道厚得程度,做这么多年兄弟,他怎么就没发现?
这时后面的人又发话了:“她回去得太晚,简正德估计要抓她的小辫子,你跟进去说一声。”
顾乔梁立刻惊道:“为什么是我!你媳妇刚才还嫌弃我呢,进去不是讨没趣嘛。”
刚说完,接受到少华射来的一记冷光,他只好闭嘴,乖乖开了车门,一个纵身投入冰天雪地,疾步赶上那窈窕倩影。
沈少华的喜恶表面上瞅不出,细致入微地观察一段时间便能发现。他讨厌简正德如蚁附膻的嘴脸已经很久,但到底敬重他为国为民着想,再怎样也不会和洋人同流合污的份上,隐忍许多年不发。
如今再加上一个简希,他更能忍便忍,能不见便不见。若是今晚踏进了简家大门,估摸着要被留到午夜才能回去。
他既然不愿意,那么出马的只能是顾乔梁了。
顾乔梁吸吸鼻子,觉得自己对沈少华算是了如指掌,都快成亲妈了。
他跟在简希身后打量了两眼,忽然想到家喻户晓的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说的真没错。女人真是诡异的动物,能把男人从天堂拉到地狱,也能从地狱捧上天堂。
寒风飞雪中,他没由来就抖了一抖,弹落肩上的雪,跟着走进简家大屋。
年三十,大户人家总会添个炉碳奢侈一个冬季,简家自然不列外。简希进屋时便看见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围着黑黝黝的炉碳锅子各忙各的。
简希将手里的袋子交给陈伯,回头喊了一声爸妈。
简母见了她,立马放下手里的绒线活,加紧脚步拐上她的胳膊要走,突然被简正德从后面喝道:“跑什么!”
简母神色一变,只好松了手,怯怯地垂在一旁,小声对简希说:“跟你爸说些好话,别冲撞他。”
在这家里简希别人的话听的不多,但凡亲母的话没一句忤逆。
她知道母亲是南京金陵城的闺秀,本名温柳慈。个性如温父替她取的那般,贤良淑德,温顺慈蔼。十八岁嫁到简家,上替简正德的孝顺孤鸾单影的老父,下头还要操持家中的一切开支琐碎,直至简希四岁太爷驾鹤西去,她身上的担子才少了几分。
但简正德后头带来的两位姨太太又成了两根心头刺,三姨太孙真真是乡下人,朴实耿直,两人好处得很。只是这赵文莉来者不善,虽然同是金陵女子,赵家一暴发户的名声便不太好,赵文莉又心高气傲,她看得上的公子哥不屑她,稀罕她的正经小伙她又嫌弃。
闹到十六眼瞅着没婆家定,赵父便直接将她给了简正德做小,赵文莉在开始也哭饶傲气过,究竟不得父母的爱怜,只得整备齐了枪支上战场。
简母一见到赵文莉时便察觉她不是好对付的,在简正德面前扮着贤淑内人的一套,在她面前便换成好妹妹的一套,若是孙真真落单了,便将她当作下人一般,颐指气使地差来给她做跑腿,当出气包。
孙真真的直脾气也同赵文莉顶撞过两回,一回被简母发现了,拦了下来,后一回被简正德知道了,两个人皆吃不了兜着走。从此后孙真真就学乖了,晓得赵文莉的娘家也不够硬派,只不过靠着简正德吃饭,何必去俯就她,只要伺候好简正德,拉拢简母也就够了。何况她还给简家添了独子,简家人皆敬她三分,区区一个赵文莉,她懒得理睬,能绕过她便绕过她,不去和她顶撞搭腔就能过安稳日子。
这些年她也练上些看人观色的火候,这会儿看见简正德的火气就要上腔,简母在他面前又是讲究三从四德的温顺模样,便将主意打到顾乔梁身上。
孙真真立时丢下手头剥着的核桃,小跑上来挽上冲上去的简正德,笑道:“老爷,有客人来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孙真真确实有一手,这么一说果然将简正德唬住了,他朝顾乔梁看了几眼,想起来他是沈少华的那个‘亲密无间’的同学,便支起笑道:“你是顾同学吧。”
顾乔梁原想立在一旁看简家人唱大戏,哪里晓得杀出个有腕段的孙真真,只得跟着符合笑答:“是,简伯伯,我是顾乔梁,前一日陪着少华拜见过简家的。”
“是是是,我记得呢。”简正德的两条浓眉在天飞扬了一会儿,板正的五官有了些明媚,那道唬人的疤痕瞧着也温和了点。
他想了想又问道:“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少华世侄呢?”说出来蓦然有些后悔,人家是一个师的师长,前方有些什么动态,都是要立即走马上任的,手头的军事文件也不少,哪里忙得过来给简家扫雪,派顾乔梁来探一探已经算有心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