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佝偻起背,趴路灯下猛烈地咳着,几乎要将五脏六腑统统咳出来才心满意足。
此刻,突然有一种放弃的念头一闪而过。放弃这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身躯,放弃对世界的热爱,也放弃对那个人的执念。一死了之原来是这么的容易。
但是她不甘心,喜欢了那么久,努力活了那么久,只要有一线生机,有一个接近他的机会,她也不能放弃。
抬头凝眸,仔细寻找救命稻草。用蓝色麻布做的的书包袋,此刻静静地躺在她右侧一米的位置。
不折手段也要得到手。
这一刻在脑中闪现的念头,是那样的令人寒怵。
她灌入全身的气力毫不犹豫地扑向手袋,双手狠狠发着抖掏出一个白色的药品。拧了三下才勉强将盖头拧开,颤着手胡乱倒出一把,就往嘴里送,滚了滚唾液,拼命咽下去。
仿佛如此就能得到救赎,心灵得到抚慰。整个人躺在地上,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九天上的雪白飞絮慢慢旋转,摇曳,摇落到她的眼上,唇上,鼻尖上。冰冰凉凉的触感,立即将片刻前发热的思绪降回原来的理智温度。
找回了平时的自己。
陆双双慢慢阖上眼皮,觉得有些困,是挣扎得太累了,还是独自一人在世上活着太累了,亦或是孤孤单单爱着一个人太累了,已经乱成一地芝麻绿豆,懒得再去分门别类。
就在她睡去前的一秒,那个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飘来,模模糊糊却又清清楚楚地回想在耳畔。
她找回即将消匿的意识,睁开眼看见他焦虑的眼神,认真地看着她,而不是简希,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只有自己。
“陆双双,你怎么了,是不是哮喘犯了?”
“还是因为太冷了的缘故,你穿得太少了。”
“陆双双,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陆双双,你别睡,先撑着,我送你回去,坚持住!”
她落入了一个日夜贪念的胸膛之中,瞬间某种情绪填满了心河。
弯起唇畔边的嘴纹,用最嘶哑的声音,带着模糊的哭腔对迷恋了一年的人说:“学长,我爸妈不在家,我忘记带钥匙了,能不能去你那里?”
抱着她飞驰的人似乎一愣,她眯着眼,看着路灯描绘出他光洁的下颌。在她眼里,那便是世上最完美的线条。
半晌,沉默的人似下定决心,点了点头说:“好,那你今天先住我那里。”
雪地上的一双脚印,在月光的注视下深深陷入漆黑一片的漩涡沼泥。
***
简希是被某个人一路强行牵到原处的。
途中无数次想甩开他的手,又咬又踹,甚至用上军队里扳手腕的一套,皆宣告失败。
这个男人仿佛是矗立在她世界的一堵高不可攀、跃而不过的墙,通俗点的讲法,就是她生命里避之不及的劫难,凌驾于众男神之上的总理男神。
简希在屡战屡败之后,对脑子里突然闪现的这个想法不免吃惊。
随后否定般的摇头,嘴里暗啐一句变态。
“你又在骂我?”
被直点其心的简希淡定地抬起眼眸,看见笑中带委屈的男人,脑中立即就冒出一句话。
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她心里不由得腾起一股邪火,瞪着一双眼指摘他:“你这是什么表情?被欺负的人是我,受伤的人也是我,现在抱着一斤驴打滚受累的人还是我,委屈的人怎么都应该是我!”
少华收敛起刚才的表情,眼观前方,对身后相离一条胳膊的人说:“没错,但是你刚才咬了我一口,踢了我十脚,揍了我两下,还触摸了我的后臀。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油也被你揩尽了,你还想不负责任,谁更委屈?”
突然停住脚,转过身,含笑看着一头撞进怀里的娇嫩媚骨,抑制不住肝火中的燃起的欲望,紧紧拥着她贴上弄堂里的水泥墙,双目相对,唇畔相贴,鼻尖互碰。
这样的姿势仿若寻常情侣那般,亲昵,温暖,充满爱意,最叫人倾羡。
但谁又能只两人之间的波涛汹涌,互不相让。
顽固如她,在仍有一丝希望的支持下,绝不低头。
强硬是他,在明知眼前是困难重重的爱情陷阱,却执意跳入,不占为己用,誓不罢休。
她的倔强,是他要攻陷的城堡。她的骄傲,是他要掠夺的池磊。
而眼前消骨噬魂的尤物,却梗着脖子跟他对视,眼中的光辉一方面控诉他的蛮横霸道,一方面展现着她心胸之中,那一点不输男儿的本色。
“你想做什么?”简希直对其面,壮言不讳。
少华眨眨眼,看着明明才思敏捷,身手灵活的女子,在此刻却蠢笨如猪,且有过之而无不及,顿时有些哑然无语。
他的左胸紧紧贴合她的心口,能感受到对方传来阵阵高/潮迭起的震动,跳得如一头不安躁动的小鹿,声音响彻他的四肢百骸。
这个迟钝的女人。
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悲催,无奈摇头。
简希看不懂他眼中的自嘲,皱起眉说:“你如果没什么事就放开我,这个姿势难不难看。”说完,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却只摸到一块块坚如铅块的肌肉,脑中一时闪过某些前所未有的画面,简希蓦然一惊,不知不觉开始脸红。
她又在想什么?
少华这一次没看透她的心思,微微沈默了片刻,叹气说罢,就当她是在欲擒故纵,他便从善如流,陪她言情一把,耍一回猫捉老鼠也无不可。
“简希,我们来赌个约。”
他突然出神,吓回了她飘离的神思,瞬间沉稳下来问:“什么赌约?”
他道:“我赌你一年之内一定会爱上我。”
她反问:“如果没有呢?”
他笑了笑:“如果,你没有爱上我,但凭吩咐,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她心中一喜,面上的欢悦举措还未表达,又突然忧虑:“如果反之呢?”
他邪魅狂狷一笑,俯身贴着她软糯的耳根道:“我要你的全部,你的人,和你的心,乖乖地完完整整地给我。”
她脑中的思绪因他这句话,似被点爆,顷刻便翻江倒海,前仆后继,茫然而不知所措,木讷在他怀中傻了半晌。
直到他继续追问道:“你一直不说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还是说,你根本不敢跟我赌?”
简希稍稍离开他一寸,小声说:“我觉得这个赌确实没什么必要……”
“什么没必要?你敢打包票自己不会爱上我?”少华淡然笑道:“既然你都打包票了,怎么不敢跟我赌,赢了我还能随意使唤我,不是能报被我欺负的‘万箭之仇?’”
此话不错,若是能坚持一年,不仅能一雪前耻,也能彻底摆脱沈家的阴影,和父亲施加的压力,一石二鸟的万全之策。
简希深知这是个一笔收益与风险成正比例关系的交易,若她赢了便能获得自由,可若是输了,她付出的代价也巨大,需要慎重而行。
但沈少华不容她三思而后行,一言定江山般下问:“到底敢还不敢,既然是简家的女儿,就该果断一点。”
他很好的操控了她的弱点,最是听不得别人拿简家的名号威逼,果然她于后一秒立即跟风道:“赌可以,立张条子,甲乙双方白纸黑字列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条晰缕明一目了然,才能公正公平,谁都不能耍赖。”
少华觉得好笑,这是小孩子玩的把戏,“我不会耍赖,如果我一年之内都没法让你爱上我,不是丢尽了面子和身为男人兼军人的自尊心,我躲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耍赖。”
她疑惑:“真的假的?”
他回答:“自然为真。”顿了顿,笑道:“但是,需要盖一个印章。”
她迷惑地看着他,黑流涌动的眼眸里映着自己一双鲜红的嘴唇,霎那间懂得了印章的含义,心中一急,豁然别过了头。
“怎么,不是不会爱上我吗,一个吻而已,如果你真的不会,即便是无数个吻,也不能改变什么。”
“不是。”她咬唇,在面对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前,习惯性地先选择躲避。
“那就吻我。”
他空出一只手从纸袋中取出一块尚且温热的糯米甜糕,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压上她的双唇将口中的甜腻送入。
起初她惊若跳兔,擎着两条胳膊反抗,但终究女儿弱骨,沈少华又比一般男人身强体壮数倍,岂是她绵薄之力可以抗衡。
在四瓣微微涨红的唇交战数秒后,她索性把心豁出去,自行松开了牙关,令他进的利落。
沾满对方甜腻水渍的甜糕一撞上舌尖,她浑身颤栗了一下,想要立刻收回大胆的游龙,半途中却被他生猛地劫去。
两人就这样含着一块走样的甜糕任由口中的游龙戏凤缠满悱恻,满嘴的香甜之气已经分不清是甜糕的甜味,还是对方分出的香浓。
简希在此时几乎分不清左右,数不过他们交缠已久的时间,只觉眼中水雾雾的一片,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似乎就要喘不过气,顷刻窒息。
亲吻了多久,已经不能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