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
枪对准他身后。
“大意了哦,小言。”少女的德文流畅,咬出“小言”二字时却是干干净净的汉语,男孩面无表情地回头,少女穿着身材笔直地站在他身后,比他高一个头,满是血腥和污渍的布裙裙角随风飘动,被她穿得水波荡漾。
少女有一头漆黑的长卷发,她生得美,独属于神秘东方的美,一丝灵动,几分魅惑,这样气质出众花样少女出现在这里极为不协调。
男孩面无表情眼神漆黑,少女呵呵笑两声玩转手中的枪收在腰后,一扫四周成年男子的尸身,啧啧摇头,“都杀了,原来这就是长官所说的天赋啊,还真是与这个和平的二十一世纪格格不入呢。”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冲他伸出手,她仰起脸,太阳光芒穿过枝桠与叶片的缝隙,斑驳地滑过美丽少女的睫毛。
她对他笑成了一朵花。
“初次见面,我叫宁微。”-
“微微。”
十多年的岁月在她脸上的痕迹只有那条狰狞的刀疤,宁微抬起头,黑色卷发轻轻浮动,房间里乔立言一身干净地坐在阳台沙发前微眯着眼,目光静静地。
她走上前将文件放在茶几上,“什么事儿?”,直起身,双手环胸,曼妙的腰肢直直的,“这是老板给的协议,我觉得小言还是签下来比较好呢,早点退出来,西伯利亚的输油管道所有权本来就归他所有。”
几方争夺,她觉得以乔立言的性格,直接参与斗争是不可能的。五前开采矿山权是名副其实归了乔家,一场谋略,不愧是奸商,这男人顺道将她老板送进监狱,算盘打得极好,莫斯科三家地盘势力落空还被CIA盯上,算是彻底被这个男人摆了一通。
想到这里宁微望着乔立言补充,含着妩媚的笑意:“老板对你算是客气的,你现在踏出这间房一步,立刻被射成筛子。”
乔立言笑而不答,她的记忆里,他真的是很少笑的,冷冰冰的神情仿佛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霜。
他拿起文件没有翻,只是对她说:“是A救了你?”
宁微先是没说话,她压下眸,事到如今,乔立言仍旧称莫斯科新任“教父”为A,宛如五年前她听到的笑话,乔立言嫌那位臭名昭著首领的名字太长直接称为A,A与B,就像讲一个寓言故事一般,名字与身份变得无关重要,就事论事。
“是啊,”宁微耸耸肩,靠在墙壁上,“我还活着,你很失望不是?”
乔立言低头翻开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面在最底下签了字。宁微心里一跳,她唯一可以看见的左眼睫毛颤了颤,故作无所谓笑道:“小言你不看看写的什么,吃亏了也愧对你这军火商人的名头了。”
乔立言将文件搁在桌上,双手搭在膝盖间,柔柔瞧着她,从头到脚,最后微笑说:“你还活着,我已经占了大便宜。”
他的眼神静的不像失去失去一笔巨大财产生死难辨的人质,宁微扯出的笑容越发大了,她在门口看守的视线中走上前,双手放在沙发两边,一条雪白的腿跪上他膝盖,以一种撩人的姿势爬上他的身体。
宁微画着妆脸俯下去。她闻着男人干净的气息,阴影中翘起的嘴唇鲜红如血,一半长发遮住了她的右脸。
她将她右边的卷发撩到耳后,下午的阳光从阳台落进描摹她足以称作是丑陋的右脸,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乔立言视线中,她盯着他鸽灰色的眸。
他平静如水,而她的笑意魅惑冰冷,“小言。”
“嗯?”
她环住他的脖子,吻了下去。
咔嚓。
房门打开,一行黑衣人走进来,恭恭敬敬立成一排。
宁微转过脸,从乔立言身上下来,紧接着出现在房门口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俄罗斯老人,穿着讲究的条纹西装,胸前挂着银色十字架,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老人面容几分和蔼却目光如隼,针一般锁住乔立言的脸,眼神扬起,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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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姐应该知道,每个国家都有政府官方的地下军队。”
莫斯科城的模样远远可以望见了,那些尖顶建筑埋没在沉甸甸的云层中,天色灰暗,车两侧流动的风景更是如雾般模糊。
前后数辆都是乔家轿车,何准的声音静静响在耳边,徐洛有些毛躁地坐在后面那辆车上,手中抱着一个长箱子。
迦南坐在副驾驶座上,点点头,“接触过。”
受过非人训练的组织,其中一些后来做了杀手,手段利落而严谨,眼神冰凉,幸而她的单子目标不是他们。
“每个国家都有的,一些官方培养少年兵的组织基地,学习与普通人不一样的课程,做与普通人不一样的事情,淘汰制,每年总有一些街头的孩童失去了踪影,又多出另一些孩童的尸体来。对那些孩子而言,弹药枪械是比堆积木还要熟悉的东西,这些小姐或多或少也听说过。”
迦南说:“是。”
“据说乔老板十四岁前,一直呆在那种地方。”
迦南望过去。
“也干了挺多事儿的,后来身份曝光被乔家人发现就接回来了。”何准开车耸耸肩,“这事儿不算什么大秘密,我和季荣都知道,不过没人提。”他的目光扫过后视镜,徐洛坐在后面那辆车上,“这事儿别跟徐洛说,他只知道那个女人。”
迦南没有认真去听何准后面的话,想着,他在那里,一直么。
“为什么他会在那里?”以前跟着他走货时隐约听传言说乔立言以前做过少年兵,身手了得,不过没几人见过。
“这你就得去问本人了,组织那批孩子是从贫民窟抓过来的。”
其中疑点太多,迦南面无表情望着前方,“他说他十岁起祖母已经为他安排未婚妻。”不是说十四岁之前一直在那里么。她想起九岁那年的模糊记忆,安静而冷漠的戴耳机少年,靠近的时候会露出微笑,那明明是温柔的。
“哦,真敏锐。”何准笑笑,“被安排的是乔家未来的家主,不是乔立言老板,如果家主是另一位,那便是给另一位安排未婚妻了。”
迦南应了声,乔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待她而言依旧模糊。
“乔老板那个时候听说挺孤僻的,因为有才能就被看上重点培养了,又是个亚洲人容易被歧视,那个时候正好比他大两级的还有个中国女孩,叫宁微,挺漂亮的一姑娘,为国家搞暗杀工作的,一直很照顾乔老板,救了他好几次,那种环境,莫小姐应该明白。”
迦南点点头,她当然明白,浮光。
那个女人是他的浮光,如同他对迦南一般。
何准说得轻描淡写,但无法抹去慕尼黑地下基地残酷运行模式的事实。
“后来据说那女人死了,乔老板出来了,后面就这样了,最近这女人又出现了,就是这样。”
迦南将字句吐出,看着何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家与乔家世交,总有那么些渠道,而且乔家虽大,也总有那么些人看不惯来着,因为老板身世而抓住这点做文章的不在少数,嘛,不过后面都没声音了,你懂。”
车辆驶进莫斯科街区,暗沉天光中这座罪恶之城繁华而旖旎,两旁灯光依次亮起,斑驳浮光映在车窗上。
手机响了何准去接,是线人的情报,他听了挂了电话,驶进了莫斯科深处,下车时迦南抬起头,面前是一栋庭院包围的高楼五星酒店,楼层很高,朱红云纹大理石光亮洁净,整栋酒楼笔直雄伟而精致,一盏盏光芒打在酒店底座上,仿佛天使张开的透明羽翼,顶头埋在黑夜中看不清虚实。
“到了,”何准也下车,抽出一支烟点了,身后的车依次停下,人走了出来,“乔老板在里面。”——
【二八章】
阴冷的地方,排斥与嘲笑则显得越发狰狞。
那些比他大几岁的,嘲笑他母亲是做妓他以后也得出去卖的男孩们在“考试”中被他一个个杀掉时,他的周围终于安静了。
他喜欢安静。
只有一个还在他耳边吵吵闹闹,是个比他大又比他高的女孩子,鄙视他身材矮小又瘦弱。
很美的女孩子,很喜欢笑,张扬地笑,杀人不眨眼的女孩子,她叫宁微。
年少那数不清的杀戮中,有一次是失败了的。
辉煌的教堂下,他趴在地上,剧烈连贯的疼痛使他几乎没了知觉,连被踩断的手指似乎也不那么痛了,手枪滑到一边墙角,他模模糊糊地盯着墙角那支枪,执拗般的,眸里一片黑暗。
脑袋被强壮打手狠狠踩住,头顶男人笑出声,鞋底在男孩柔软的黑发上磨蹭,“国家派这种小孩来杀我们,是在开玩笑吗?”
一旁的德国神父笑得轻蔑,抱着圣经蹲下来,托起他的下巴,光芒下指尖蹭过他满嘴的鲜血。
神父笑眯眯的,“好漂亮的男孩子,**这种事情,要不要跟着伯伯?伯伯会好好疼你的。”说着神父那肥厚干裂的嘴唇便往男孩沾满血的嘴唇上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