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血啐出来,将打掉的门牙吐在神父脸上,神父侧过头,一耳光给下去,起身擦脸对保镖道:“做掉。”
男人对着他扣下扳机。
一瞬间的晃影儿,他眼前越来越模糊,枪声响了却没有意料中的终结。
“喂,娈童罪可是很重的哦。”
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女声音甜美,她脆脆笑了笑,给了神父腰部一枪后将手枪塞进神父因准备大叫而张开的嘴巴中,神父的眼睛惊恐得几乎要蹦出来,整张脸都扭曲了。
保镖震惊回头,四下的打手不知何时已经被撂倒。
“这位保镖先生,我觉得还是先把他放掉比较好哦,你是在雇主这里拿钱的嘛。”宁微一边说一边把枪口往神父喉咙里堵,神父的腮帮颤抖着,冲保镖使了眼色。
保镖将手枪放下挪开脚后退一步,脚下男孩的身体慢慢瘫了下去,少女笑了一声,瞬息将枪口指向保镖扣下扳机,另一只手抽出匕首划过神父僵直的喉咙。
夜色极深,衬得教堂光芒分外耀眼。
而少女的笑容更加耀眼,耀了他的眼。
男孩缓缓爬起来,抹掉唇边的血,宁微皱着眉头看着枪口上的口水,嫌恶地扔到一边,拿出手机对尸体啪啪啪地拍照。
“只是做完任务顺道来看看你,果然是出了这种事情啊小言,”宁微撩着头发嘀咕,血腥味散在空气中,“再厉害还是个孩子,长官也太看得起你了。”
男孩抬起头,嘴边的血被他抹花了,像个小丑,只有一双灰色的眼睛格外安静。方才那份屈辱仿佛已是云烟,宁微只记得他的眼神,安安静静,不空洞没有仇恨,只有夜色般浓重的深黑。
那双眼睛唯一一次波动竟然是为了她,一个和军官结识的黑道大佬看上了她,要她去他地下会所坐台杀人,明明是有去无回,她生得太美,终究走上了以色弑人的道路,在那些丑恶的男人销魂享受时了结他们的生命。
她被卖走时,他冲了出来,那个时候他已经长得跟她一样高了,黑发灰眸,皮肤白皙,很漂亮,模样干净而青涩,只有鸽灰色的眼睛埋葬着阴霾。
微微,她走的时候他艰难地吐出声音。她的名字很好听,温柔的,细碎的,微微。
夜里会场,她在男人身下承欢的时候,他推开了那扇门,一身血。
她的长官说的没错,这个男孩天赋绝佳,如出鞘锋芒饮血寒剑,足以反噬剑主,那一夜他将那个基地几乎整个地抹去,踩着鲜血提着枪走进会所,年少血性本应纯阳方刚他却冰凉,来救她。
很久以后,宁微都觉得那夜是场梦,一介少年杀光了基地所有人宛如慕尼黑森林中的遥远传说,原来这个小男孩是这么将她放在心上的,他看到男人身下浑身赤裸的她,交合的部位还黏在一起,少年眸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人总是会对自己钟情的人报以美好的幻想。
是幻灭吗。
小言,你喜欢的倾慕的女孩子,不是你所想象中的美好吧。
是的吧,因为我已经不干净了啊,其实早就很脏很脏了,只不过这一次被你发现了。
她闭上眼,他的长枪从手颓然中脱落,同时会所支援打手赶到,一枪朝他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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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酒店越发璀璨辉煌。
迦南只身进入大酒楼,两边一道搜身,便有人引她去顶层。
谈判。
最终那边要求下来是谈判。
真正做乔家主导权的乔立言都被那边扣住了,还美名其曰谈判,估摸是准备把乔家有头有脸的人叫出来。只不过听何准说这事儿乔立言的父亲听了就跟没听一样,淡定十分,那乔立言的继母倒是挺有反应。
电梯直达,迦南走进偌大的金色会客厅,红绒地毯,水晶吊灯,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将莫斯科美妙的夜景尽收眼底。
迦南一走进来四周的目光都投向她,甚至朝她身后望了望还有谁,结果是,真的只有这一个年轻的女人来到这里,甚至只能称为是小女孩。
迦南抬起眼,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四面是黑手党,一个颇为健硕的老人翘着腿坐在八人宽的真皮沙发上,脖子上的十字架闪闪发亮,他皮肤苍白,皱纹堆在腮边,面容却是平稳安定的,一双细小的眼眸捉摸不透。
他的身旁,宁微站在沙发边,双手环胸,长而浓密的卷发遮住了右脸。
迦南将目光在宁微脸上游移了一阵便端端正正地走上前行礼,然后伸出手指,中指上的银戒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用中文说:“我是乔立言的未婚妻。”
宁微抬起眸,老人一旁的翻译轻声用俄语重复,身旁的打手目光里有轻微的吃惊。东亚大陆最大军火商看中的妻子竟然只是这样一个女孩,素颜,年纪轻轻,扎着小马尾,身上白衬衣扎在卡其色的小脚裤里,腰间一条细细红皮带,脚下帆布鞋,普通得随处可见的女学生打扮,甚至现在的俄罗斯女学生都比她穿得时髦妖艳。只不过她这么在灯光下一站,颇有清爽利落的几分动人。
“你们想要什么,跟我说就好。”迦南开口,此时一个黑衣男人走出将一份合同递给老人,老人将雪白合同拿起来,对她晃了晃,搁在茶几上推过去。迦南坐在另一边,接过合同,又看到了最后一页乔立言的签名。
各方面运输通道和港口的转移割让,一批数量不小的军火,以及对日后毒品走私的协助。
迦南抬头说:“乔立言在哪里?”
老人挥了挥手,一旁人打开投影仪,画面中乔立言在不知名的房间坐在椅子上被绑着,房间很小,华丽有雅致,椅子上绑有定时炸弹,他的眼睛也被蒙着,迦南看了回过头,她望了一眼投影仪上面炸弹的剩余时间,抬头对宁微说:“能借支烟么?”
宁微没动,老人摆了手她才上前抽了支烟给迦南,点了火。迦南抬起眸,近距离下宁微的睫毛纤长,若不是那半张脸,其实是个美人。
宁微退回原地,迦南指间夹着烟没有抽,只是将灼烧的烟头摁在乔立言的签名上,然后弯下腰。
下一瞬,一束强烈的探照灯光在落地窗外掠过,直升机几乎是要贴上窗户,徐洛蹲在打开的直升机门前,咬着烟拉开机关枪的防护栓,枪子弹穿过隔音玻璃啪啦啪啦直射过来,横扫整间会客厅。
一整扇玻璃裂化破碎倾泻而下,琳琅满目,直升机机翼旋转和引擎发动的巨大声响潮水一般涌了过来,骤然的劲风吹乱窗帘。
混乱中女子身形如烟,一招撂倒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打手,熟稔抽出他的枪,众人纷纷开枪那个瞬间的当儿,她已经用这个打手做肉盾挡了数发子弹迅速行动,数个身高马大的打手被她一枪击毙。
宁微倾身而上,迦南抽身躲避,几个回合下来,她的枪口已经极近地指在老人脑门上。
来回之间仅仅只是一晃神的事情。
身后一支枪指着迦南的脑袋,宁微握着枪,眼眸盈盈,含着几分笑。
会客厅里对峙一触即发,僵持着仿佛连灯光都变得污浊,直升机呼啦啦响着,穿着行军服的徐洛和几个俄罗斯人拉起绳子跳过来。
会客厅狼藉一片,迦南隐约听见了警报器的声音。
老人处变不惊,在她的枪口下稳如泰山,料定她不会开枪。
“哦呀,好快的小姑娘,真令人吃惊呢。”宁微微笑,“不放下枪的话会被射得很难看的哦。”
“在此之前,你的老板一定死得比我通透。”迦南没有回头,声音静静,盯着老人又对他道,“放开乔立言。”
老人笑得腮边肌肉发颤,说了几句俄语,一边受到惊吓抱头躲避的秘书战战兢兢用中文翻译,“老板说,你杀不了我,你杀了我,乔家就完了。”
“我知道,谁也不能动教父,何况是走灰色生意的军火商,但问题在于,”迦南声音冷冷,“你真的是教父?”
其实他是谁她无所谓,只不过这个人如果伤害乔立言半分,她不会放过,生命固然重要,她只是自私地想留住她最珍惜的。这一场明显早有预谋,何准提供的情报属实,迦南去只会令人感觉是调虎离山之计,A的大部分手下遍布在酒店四周,保护A的是远处高楼埋伏的狙击手,不过已经被做掉了。
老人身形徒然一顿,迦南对老人眯了眯眼,“放了乔立言。”
此时徐洛他们跳上来,迦南察觉到身后已经没了气息,一回头,宁微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大门开了一半。徐洛一看一怔,条件反射地揣起枪对准老人,“这就是头儿?”
迦南说:“季荣在下面,你先去救他。”
徐洛本想再说什么,迦南扫了他一眼,他咬咬牙带着人清理掉会客厅里残活的人去。
归于平静后迦南重新对老人说:“如果在疑惑其他人为什么不来,因为这个楼层的打手已经被替换了,下面的人回来,不过要过会儿了。”
教父果然是假的,连这点都无法察觉,顿了一顿,迦南淡淡道:“放了乔立言。”
老人哼了一声,“小姑娘,你还不懂录像带么。”道上很多的确是把人质录下来,杀了再播放,制造他还活着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