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央低垂了眼睑。
“我把你的生活还给你,你自由了,尉央。”
她缓缓掀起眼睫,眼瞳乌黑:“那你告诉我,我现在算是自由吗?”
他眼瞳微动,视线移到关致亨身上说:“想跟我合作就设法来见我,没人可以威胁我。”
画面瞬间全变成一片雪花。
“真是冷漠无情,如果像上次那样真的开枪,你说他会来吗?”关致亨张开手掌,抵在她额头的枪口滑了下去,枪挂在了他的食指上。“你走吧。”
她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关致亨转身上楼:“不死心还想等他吗?那你随意。”
天亮时关致亨下楼看到依然静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我送你回去。”
闻声尉央看了看站在楼梯高高在上的男人,手撑着沙发试着站起来没有成功,双腿使不上一点力气。她无声笑着,抬头注视着他说:“你真以为那次开枪的人是你?”
*
车子开到她的公寓楼下,尉央下车前问关致亨:“你不怕我记得你的样子?”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忘记。”
“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期待。”
她推开车门,他叫住她:“你的蛋糕。”
尉央扫了一眼便走下车子:“你付的款自然归你了。”
目送她身影消失在楼道中,关致亨升起车窗。他能得到什么?眼中笑意渐深,他从不期待会得到什么,他只关心那个男人会失去什么。
回到公寓,餐桌上一盘意面早已坨成一团。墙上时针早已远远偏离十二点,生日已经过去了。她端起意面走到厨房,连同盘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倒在床上久久没有睡意,尉央起来从抽屉里翻出护照,带上手机钱包出了门。
贝伦庄园内,弗里站在被锁住的书房外,敲门道:“先生,您该休息了。”
乔欧南坐在窗前沙发上,雪球也一反往常的活泼淘气,乖顺地伏在他脚边。他面前是尉央在贝伦时最*待的地方,昨天以前还有一堆零碎的拼图散落在地毯上,而现在已经被他亲手送走,什么都不剩了。
天幕渐亮,雪球早蜷成一团呼呼大睡,而他就对着那片空地坐了一夜。
珍茜端着餐盘下楼,弗里看到没被动过的食物后眉头紧皱。珍茜小心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弗里先生?先生早餐午餐都没吃,书房门一直锁着。”
“还记得贝伦的规矩吗,珍茜?”
她立刻敛目:“一天也不敢忘,弗里先生。”
“那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只看不说,只听不问。”
“先下去吧。”
珍茜行了一礼后匆匆离开。弗里长长呼了一口气,再次来到书房前敲门:“先生,可以让我进去吗?”
仍然没得到回声,弗里只好掏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书房洒满了夏日阳光,落地窗前坐着的身影安静的像一尊雕塑。听到脚步声雪球忽地抬头,歪着脑袋,黑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弗里。
“我不出去就表示只想一个人,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你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我明白,所以一直没来打扰您。可是我还是想告诉您,尉小姐在外面等了五个小时了。”弗里原以为等一小时还见不到他会离开,却没料到她竟这么等了下去。
乔欧南终于从沙发上起身,突然袭来的麻痹令他膝盖一酸,扶在沙发靠背上撑住了身体。
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地方,尉央觉得每踏出一步都像踩在通往天际的云梯上,走一级,便消失一级。直至走到尽头,身后再没退路,一脚踏空就是粉身碎骨。
“我说了还你自由,你为什么还要来?”他说。
“我不聪明,想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你不是说给我煮长生面,怎么可以寿星还没回来自己就走了?”
他轻笑:“原以为你最会忍耐,现在才知道你还会装傻。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自然是因为这本就是我准备的结局,你还期待什么?”
“承认你动心了就那么难?”
“不难,但也仅此而已。我给你需要的帮助,你为我引出我想得到的消息,难道我们不是互取所需?还是你觉得委屈了?我给过你机会,当初我丢下那枚袖扣,如果你去拿它换一笔钱,我会让人提供给你。可是你放弃了最简单的方式,选择带着心机图谋找到我。”
尉央嘴唇翕动,一字一句的说:“你是想说,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放弃了你曾提供的施舍,活该被你拒绝,被人误会绑架,活该做你的假情人被当棋子一样利用居然还*上了你,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乔欧南眸光一滞,说:“从威尼斯接你回罗马的那晚是我唯一犯下的错。假如昨天不是关致亨横插一脚,我们或许还可以平静了结。”
尉央摇头,笑说:“不,你没错。错在我,是我鬼迷心窍了才把心掏出来让你这么践踏。”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大家都是善良妹纸,我一哭诉就都不催了O(n_n)O~
下一更还是今晚或者明早,断网伤不起= =
第一个想写的片段写出来了,当作者真是考验耐心,就为了这一幕尉央的最后一句话我整整写了十一万字。
现在看你们留言是写这文的唯一动力了,给我点惊喜吧~
☆、37第三六级阶梯:缘来的过去
十二年前,乔欧南十八岁,尉央十二岁。
那天的奥斯陆私人墓园天气晴朗,一碧如洗的天空却冲淡不了凝固得几欲令人窒息的气氛。少年瘦削的肩膀堪堪撑起那身黑色正装,墨蓝的眸子安静凝视着面前并排的墓碑。
一位中年男子缓步走到少年身边,颔首说:“少爷,请节哀。”
“弗里,我成孤儿了。”乔欧南轻声说,“我还没让他们尝一次亲自酿的红酒,索菲娅夫人第一次夸奖我做的好。”
“我会一直陪您身边。”
他淡淡一笑:“那你肯定要头疼了。不过要怪就怪躺在这里的两个人,是他们把我一个人留下的。”
弗里沉默地望着墓碑上铭刻的名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是先生和夫人的遗物。”
乔欧南接过来打开,盒子里并列放着两枚戒指和一枚袖扣。
“戒指是先生和夫人的婚戒,袖扣是……”
“我知道,是爷爷的,我小时候见过。”
“现在它们都交给少爷了,包括整个贝伦家族。”
他取出袖扣扣在衣袖上,说:“诺斯呢?叔叔阿姨的葬礼他就没出现,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报告说他去了西欧,需要找到诺斯少爷吗?”
“嗯,找到他就让他永远留在那里,不能再踏上北欧一步。”乔欧南正身向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十数位随行人员也弯下了腰。额前头发轻扫过眼前,再起身,这个少年便是最尊贵的贝伦大家长。
从墓地上下来准备离开,前面忽然闪出一群人,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拉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从旁边墓地往下走。乔欧南目不斜视走过那行人身边,衣袖突然被一双手死死抓住,力道之大让他踉跄一下才站住。拧眉看向扯住自己衣袖的人,竟是那个女孩子。
“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快点松手。”拉着她的男人劝道。
而那个女孩却谁也不看,眼睛只盯着前方,声嘶力竭的哭喊:“爸爸,求求你别送我走!求你别不要我!妈妈不在了,我现在只有你了,爸爸!”
像力气用尽,她抱着他的手臂滑跪到地上,乔欧南被拖着不得不弯下腰。弗里上前欲帮他扯开,他抬手制止。
那个女孩指骨泛白的死死攥着他的衣袖,哭得抽噎低头时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然而最终那个她苦苦哀求的父亲没有看她一眼,纤细的手指被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一根根掰开,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向身边陌生的少年,求道:“求你帮我叫叫我爸爸,别让他送我走,求你……”
手彻底被掰开,她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瞳乌黑,泪水一滴一滴从眼眶滑落。
弗里立刻上前扶起乔欧南,问道:“没事吧,少爷?”
他应了一声,望着她被拖进车里远远驶离,说:“走吧。”
坐进车子里,还未离开墓园,乔欧南忽然说:“我想知道刚才那个女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弗里。”
乔欧南长大后唯一一次好奇,就是查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的背景,所以十几年后一个冬天,在奥斯陆市立医院外,他一眼就认出了当年的那个她。
*
例行体检结束后院长和主治医师站在医院门口跟他道别,那个女孩子一脸迷茫的神色从医院大楼出来,径自走过他们旁边。他上车后想了很久,吩咐司机跟上她,年轻的司机即使心有疑惑还是听从,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乔欧南打开车载视频通话,弗里出现在屏幕上:“体检报告我已经看到了,先生。”
“你还记得很久以前我让你查过的一个女孩子吗,弗里?”
弗里愣了几秒,想了起来:“当然记得,我只调查过一个女孩子。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她?”当年查到那个女孩子被送到法国,他便吩咐终止了一切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