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去梨香院,悄悄找了个粗使丫鬟问话,才知道昨儿个薛大爷又不知道去哪里玩乐,喝了一身酒气回来,正巧遇上出门散心的宝姑娘,猜想是看着自己妹妹脸色不好,以为她为了没能进宫采选的事伤心,便说了好些话安慰宝姑娘,谁知说着说着就说到姑娘身上,说什么好歹宝姑娘的名字还在掖庭丞那里过过眼,可是姑娘却连名字都没入册,到底她比姑娘有福气多了。”司棋半坐在贾迎春的床边,平心静气、抑扬顿挫地说道。
“啊?!我的名字有没有上采选名册,和宝姐姐又有什么关系?怎地就牵到我身上?”贾迎春一时不及细想,迷迷糊糊地问道。
“大约是宝姑娘心里还在伤心不能进宫的事,所以推己及人地以为姑娘生病也是为了那件事吧。”一旁的周嬷嬷倒是看明白了薛宝钗的心思。
“可是那初选不是结束好几天了嘛?而且我记得前两天,嬷嬷您还告诉我,这次被留在宫中的良家女不过六七百人,后头尚不知道又要刷下来多少人呢。”贾迎春还是有些想不透地看着周嬷嬷。
“姑娘胡涂了,素日里,谁不知宝姑娘心底是盼着入宫当贵人的,如今她连初选都未过的事,虽不曾在府里传扬开来,但有些眼见的人难道就看不出来,如今过了初选的姑娘们可都已在宫里住下来,只等着皇后娘娘察看她们的品性规矩,满意了的才算过复选,复选合格的人就能留在宫中当差,然后再渐次选出最为拔尖的,由皇上视喜好赐给皇子们或旁支宗室为妻妾。”周嬷嬷笑了笑,细细地解释道。
“所以…所以…她算是来安慰我的?!可是我又没那个念头,她是不是想太多了?”贾迎春倒没想到薛宝钗的心眼那么多,连这点小事都要拿来做人情。
“宝姑娘有没有多想,我是没看得出来,不过却曾听小丫鬟们说,姨太太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在宝姑娘面前夸赞宝二爷有多优秀、多体贴,瞧着姨太太那态势,似乎打算让宝姑娘和宝二爷亲上加亲了。”司棋却是摇几下头,又接着说起另一桩消息。
“这宝二爷虽不是香饽饽,不过凭着他那身皮囊,倒是能叫不少小姑娘动心,以前我看着老太太常巴不得宝二爷和林姑娘能多亲近些,可惜林姑娘一直很听姑娘的话,都不怎么理会宝二爷,等到后来林姑娘同林姑老爷回家了,她又时常接史姑娘进府作客,如今若再加上二太太中意的宝姑娘……看来日后咱们府里又有得热闹了。”周嬷嬷微皱一下眉头后,语气有些冷淡地道。
“嫂嫂也不止一次说过啦,单单宝玉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是我们几个女孩儿的两倍有余,那些人难道都不花钱的?哥哥嫂嫂在他们那里虽说有个自己的地方,可也远不如宝玉住的地方,罢了!这些琐琐碎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就怕这还不算到顶,万一哪天大姐姐真的在宫里翻身了,二太太又不知怎么得瑟呢。”贾迎春无奈地轻叹一声。
贾迎春回想着红楼梦的情节,如今不过刚到开端,秦可卿已经死了,不久之后,贾元春封妃的消息应该也会传来,只是谁又能料想到这是贾家走向灭亡的必经之路呢?
“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琏二爷在林姑老爷的引荐下,如今已算有了出路,只要脚踏实地,日后的前途不在话下,更进一步说,假使老爷太太肯多费心一些,早个几年分家也不是做不到的事,何况大姑娘在宫里想有什么造化,若宫外的家人不替她着想,难道她就真能得个好吗?姑娘可别小看这宫里的事,皇后娘娘的位置坐得稳,除去她是皇上的妻室之外,更因为她的父亲建安侯在边关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还有吴贵妃、甄淑妃几位娘娘,她们又有谁的娘家人在朝廷里没有几分语话权的?”周嬷嬷低声说道。
贾迎春听着周嬷嬷的话,只是低头沉默不言,她哪里不知道对出嫁女儿来说,娘家给力也是很重要的事,不过周嬷嬷却更言明一个重点,如今贾赦这一房虽然没问题了,但是贾政那房却依旧问题多多啊~她估测了一下,日后发生的那些祸事,还真没有一件不是贾政和王夫人他们引起的,可惜贾母还在,他们想要分家…没那么容易,尤其等到贾元春封妃之后,更是难上加难,依着王夫人那个贪婪性子,怕是恨不得借着这个由头把荣国公府完全据为己有,至于其他的,呵呵!!贾政那个伪君子都不放在心上了,更何况一个短视浅见的王夫人?
不过无论如何,贾迎春都是愿意把让贾赦贾政分家当成眼下最首要的事情,她觉得总会有个能提出分家的机会,哪怕叫贾赦暂时吃点亏也无所谓,她深信‘天长地久胜过曾经拥有’…呃,好吧!其实这句话原本不该这么用法,可是放在这里好像也挺合适的,不是吗?
第三十三章 善后
秦可卿殡仪过后的某日,司棋从一个碎嘴的婆子那里知道王夫人不知从哪里得三千两银子,还藏着掩着以为没人知道,司棋心想不知道又是什么来路不正的钱财,便回来偷偷说给贾迎春知晓。
贾迎春听过之后,她想了想,又让司棋去请王熙凤过来,待王熙凤过来后,她方低声问道:“嫂嫂,前阵子你们送蓉大奶奶去铁槛寺的时候,可曾遇上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没有啊,倒是那两晚借住在馒头庵时,庵里的老尼姑原要求我一件事,我觉得不妥,所以给回绝了,怎么?该不会又有谁到妳跟前碎嘴了?”王熙凤皱着眉头,反问道。
王熙凤心知妹妹总不愿见她沾上那些腌脏事,她自己也知道那些事许多都是人命关天的,自然更不敢沾惹半点,那日馒头庵的老尼姑跑来跟她说一件官司,求她帮忙,不过她只略问了问,并没有应下,没想到这样也能传到妹妹耳边。
“我听府里的婆子传说二太太前几日从铁槛寺回来后,就平白得了一笔银子,便担心妳会不会又傻乎乎地被人给利用,才会急着找妳来问问嘛。”贾迎春一脸关切地解释道。
“不会吧?难道二太太她接了那桩官司?不好!我得让二爷去打听一下,要是没事就罢了,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收拾了。”王熙凤心头一惊,她那时听着老尼姑话里的意思,对方那个姑娘家是个坚贞的,她真怕对方想不开的话,不晓得会做出什么傻事呢。
王熙凤一想到这里,便也顾不得与贾迎春作别,匆匆地起身出去,贾迎春看着那模样,便晓得王熙凤肯定知道那老尼姑要求的是什么事,却不晓得这会儿是要去收尾呢?还是去做啥的。
又过了半个月,王熙凤愁眉苦脸地来找贾迎春说话,一见了贾迎春便叹道:“那日的官司果真出了人命了,好好一桩姻缘却让二太太给坏了。”
“怎地个说法,嫂嫂不如说来叫我听听。”贾迎春其实也不太记得那件诉讼官司的前因后果,故而想趁机问个仔细。
于是王熙凤就把那张家女儿如何惹上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又对方如何逼迫张家嫁女,偏偏张家女儿已有了婚约,一女二嫁惹了口舌官司,后来王夫人叫人插手,让已订了亲的两家退亲,原本要合婚的张李两家,却因为张家女儿与前未婚夫一自缢一投河的双亡结局而两头落空。
“要我说吧,这两人听着多情,其实最是无情,心里只想到对方,眼底只看到对方,倒把亲人都抛到一旁了?从两家长辈吵起来的那刻开始,他们就注定要成怨偶了,偏偏两人都还要一意孤行,非赔上性命才肯罢休,若是旁的官司倒还有个是非对错,可这件事真要论出对错,却是谁都有错,若非死者为大,我还想痛骂那两人几句呢。”贾迎春听过之后,自是什么都不对味了。
不是说古代人都讲求‘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吗?可是看看张金哥和李守备之子都做了什么事?只因为婚事不成了,就一个要死一个要随的,说的好听呢,是多情重义,说的难听呢,是枉顾亲情。
“哎?!这我怎么没想到?唉唷!我光顾着替那两个短命的伤心,却是没曾想到更细一层去,这倒也是…小两口还没正式拜堂,两家人就已经闹成这等局面,要真嫁过去的话,那位张家姑娘的日子怕更不好过,至少在公婆面前是里子面子都没了,而且她怎么没替自己父母想想往后?父母爱势贪财固然有错,可是她也没资格看轻自己的命啊。”王熙凤恍然地双手一拍,转而一脸不屑地道。
“其实嘛,这种事端看各人心里怎么评论,我的想法也未必就没错,左不过一点自我安慰的私心罢了,只是嫂嫂既没沾上这事,日后自不必放在心上。”贾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一声。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那个守备家的又不止那一个儿子,伤心自然是有的,但怎么也比不上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就不要老子老娘的心痛,所以二爷着人去安慰几句后,这事就算暂时揭过了。”王熙凤点头应道。
贾迎春前一日才听了王熙凤的一番苦水,没想到隔日又迎来绷着一张小脸进门的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