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我正是见今儿个天色不错,才提议让妹妹几人有机会松散一下的,连东西都叫人准备的差不多了,宝兄弟,你快些向林妹妹多赔罪几句,只要她开心,事情不就过了,老太太也别恼迎丫头,她和林妹妹两人一向感情好,见了对方受委屈,又哪能不帮衬两句的,瞧她平日的样儿,显然心里是更心疼宝玉一些的。”王熙凤赶紧将众人安抚一顿,当然贾母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林妹妹快别如此气恼了,妳且不知宝玉他哄我们这些姐妹时,从来是口齿伶俐的无人可及,唯独在妳面前才会说错话,还不是因为心里极重视妳的缘故?”贾探春掩着嘴,有意无意地笑着对林黛玉劝说两句。
“三妹妹,妳这话就不对了,我见宝玉对谁都是一个样儿,哪有谁轻谁重这等事情?今日这般应是一时不察才说错的,可并非他特别重视林妹妹的关系。”贾迎春眉头轻蹙,随即淡笑着将贾探春的话反驳回去,她可不想这样的话不小心传出去被外人误解,万一不知情的人真以为林黛玉和贾宝玉真的情非寻常,那就不好了。
贾探春见贾迎春不假思索地就反驳她的话,转头望去,又见贾迎春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心里顿生大大的不满,她想二姐姐和她一样都是庶出的,也没有谁比谁高贵一些,凭什么装出这般清高的姿态?再说她的话有什么不对吗?家里的人哪个不捧着宝玉的?只有林妹妹敢给宝玉脸色,也不想想她不过住在这里的客人,客随主便的道理都不懂吗?
“林妹妹,我这就向妳赔罪了…。”贾宝玉听得王熙凤提醒,连忙对林黛玉再三拱手弯腰,只盼得佳人一笑。
林黛玉红着眼、低着头,抓着衣角扭捏许久后,才勉为其难地抬起头,嘟着嘴回道:“其实是玉儿不好,宝二哥原也无心,却因玉儿一时多想,还惹得老太太和几个姐妹都不高兴,不过既是姐妹们难得有闲情赏景玩耍,玉儿怎好坏了妳们的心情,也坏了琏二嫂嫂的美意。”
“这么说不就没事了,老太太,我看着东西该是备妥了,还请您老移驾到院子里去,哎!我刚才是不是忘记说,庄子上送来的除去几篓果子外,还有几盆鲜艳的山茶和牡丹,您不如去看几个丫头玩耍,顺便赏赏花。”王熙凤一壁说着一壁上前扶起贾母,温声劝慰着她老人家。
贾母见林黛玉服了软,又有王熙凤在一旁体贴地讨她欢心,便很快把这事抛开,随着几人一起到贾母院的后院里吃茶果话家常,只有王夫人和邢夫人借口还另事要处理,也想不打扰孩子们自在玩乐,便向贾母告罪转回各处去了。
不多久,众人又听到一阵欢快的跑步声渐由远而近地响起,接着就见一个小丫头笑盈盈地跑到贾母面前,向贾母行了一礼,随即亲腻地靠在贾母身上,笑道:“我就知道老太太疼惜我,有好事儿也不忘叫人接我过来。”
“妳这野丫头,我哪敢不叫妳来?要不没去接妳过来,只怕改日又得埋汰我不是了,好啦,既然来了,就去同她们一块玩耍,不必陪我这老婆子在这儿浪费时间。”贾母笑逐颜开地拍拍小丫头的手,慈爱地说道。
这小丫头原来正是史湘云,幼时曾被贾母接到身边养过几年,前两年虽已让史家人接了回去,但每隔一阵子,贾母仍会派人接过来住个几日。
史湘云早巴不得能快点和贾宝玉贾探春他们说些近来的琐碎,于是未等贾母的话落下,她便已蹦蹦跳跳地往贾宝玉那儿跑过去,同时嘴里还甜甜地喊着:“爱哥哥,爱哥哥,你怎么了?见我来不开心吗?”
“云妹妹,妳来啦,我这几日可想妳了,妳在妳大伯家过得好不好?妳大伯母和妳堂姐妹她们有没有欺负妳?”贾宝玉见是史湘云到来,随即把因被林黛玉斥责而生的最后一点黯然都忘了,欢喜地拉着史湘云,一脸关切地连声问道。
“还不是那样子嘛,幸亏你们记得接我来,我也唯有来这里的时候才觉得开心一些,不过爱哥哥你怎么啦?刚刚看你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史湘云心中最看重的除去贾母便是贾宝玉,又如何能不发现他异常的沮丧失落?
贾宝玉一听见史湘云关心的话语,便想也不想地把刚刚他如何不待见林黛玉身边的嬷嬷,林黛玉又如何借故对他发怒的那段说了一通。
史湘云越听越感到心疼,越听越觉得恼火,她想林黛玉那丫头真是好不知羞,竟敢在别人的地盘撒泼!又思及自林黛玉来到荣国公府之后,贾母对她的喜爱又似乎少了一点点,连贾宝玉也时时为她烦恼叹气,自己若没时不时地来这里住几日,只怕以后这府里就没人记得她了,这样怎么行呢?!这一切本该属于她的,凭什么被一个不过才来没多少时日的丫头抢去?!
第十一章 争执
史湘云的心思直不直,外人很难评断,不过口快却是千真万确的,只见她听完贾宝玉的诉苦之后,便立刻拉下了脸,气呼呼地道:“不过骂她一个嬷嬷又怎么了?若不是她自己不敬主子,做主子的会给她没脸吗?”
这头,李纨并三春正在那里吃茶说笑呢,冷不防地听到史湘云这句话,一时之间全都安静下来,贾迎春更是一语不发地冷冷瞪向史湘云,她对史湘云向来没好感,因着林黛玉没有住在贾母院里,所以原著中林黛玉所住的那处碧纱橱就变成史湘云每次到荣国公府暂住时的栖身之地。
而且史湘云又常仗着自己在荣国公府住过几年的情份,时时拿话暗讽林黛玉不知好歹,贾迎春就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了,即便同样是外家表姑娘,可是按着与贾母、荣国公府之间的亲疏远近,林黛玉却比史湘云这个外侄孙女的血缘更浓,史湘云又凭哪一点认为自己可以在贾府大摆威风的?
“云妹妹可不能这么说,陈嬷嬷是伺候过宫中贵人的,自然不能和那些没眼力的婆子相比,再说…林妹妹的规矩本来就和咱们不同,她想替自己人出气也是应该的。”贾探春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也不知是真心安慰呢?还是存心火上添油。
“哼!那又怎样?!她能跟爱哥哥比吗?爱哥哥是何等尊贵的?哪里可以被人指着鼻子说事?”史湘云仰起头,高傲地回道。
“尊贵?哧!宝玉能比皇宫里的人尊贵?云妹妹,妳该不会是想着反正妳也不姓贾,所以在我们这里胡乱说话也无所谓?妳可是在替我们贾家、替大姐姐招祸来着?”贾迎春冷笑一声,鄙夷地打量着史湘云,想是要看出这丫头是不是脑筋不清楚了。
“我!我才没有!老太太,我没有乱说,对不对?明明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史湘云一听贾迎春的话,便知自己犯了大错,她着急地转头向贾母求救。
“云丫头,别怕,妳别听妳二姐姐唬妳,宝玉是咱们荣国公府将来的顶梁柱,当然是最尊贵的,迎丫头,妳今儿个是怎么回事?!非要处处拿话来堵我的心?啊?!”贾母怒气冲冲地对贾迎春斥喝道。
“老太太息怒!几个丫头都才多大年纪,一时失言也难免有的,实是当不得真。”李纨见贾母又发火,免不了心里一苦,偏偏这会子能劝贾母的人全不在了,剩下个贾宝玉也不知顶不顶用,只得连忙跪下来赔罪。
“珠大奶奶说的正是如此,老太太可别吓坏了宝玉和几个姑娘才好。”鸳鸯也在一旁附和地安慰贾母。
贾迎春她们几人见李纨向贾母跪下赔罪,自然不可避免地一起跟着下跪,不过贾迎春仍是依旧一句道歉都没有,场面也顿时僵在那里。
贾迎春岂会不知不管她刚才的话是对是错,顶撞长辈就已经是大错了,然而贾母一直以来的偏袒,让她始终低不下头、开不了口。
“罢了!左右不在我跟前养着的,自也管不着妳那等作派,时候不早了,我也乏了!妳们就散了吧。”贾母气闷地瞪着跪在跟前的众人许久,又见贾迎春虽跪在那里,却仍不肯吭上半句,便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为止。
其实贾母哪里会不知道贾迎春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无论长辈们有什么要求,只要贾迎春不接受的,总会想尽办法叫长辈打消念头,顺遂她的意思,自己一直想着女孩儿是要疼惜的,便也始终不与之计较,只是这次贾迎春千不该万不该拿宝玉来做文章,真当自己看不出来她是嫉妒宝玉吗?可她怎不想想,日后但凡宝玉有点出息,她一个要嫁出去的姑娘,将来在婆家人面前也能硬气一点不是?偏偏她这么小家子气、没眼见!就知道争眼前的是非而已,真不知道老大家的是怎么教的!。
贾母越想越觉得窝火,硬是把所有人都赶回去,待要来救场的王熙凤赶到时,贾母房里只剩贾宝玉和史湘云两个恹恹的小孩子,贾迎春拉着林黛玉匆匆离开了,李纨、贾探春和贾惜春也是看着情况不对,早早就各自回去,只剩鸳鸯带着几个丫头在贾母床边侍候。
鸳鸯一面儿软言劝慰着贾母,一面儿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突然听到有小丫头请安的声音,她快步走出去,甫见到来人,立刻暗暗地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