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穆爵!
她转了半个圈的身子就这么顿在了原地,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犹豫不决的时候,穆爵已经发现了她。
"好了?"他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嗯。"钟诺点了点头,眼神却忍不住往加护病房的方向投过去——里面住的,会是谁?
"是老爷子。"穆爵顺着钟诺的视线往加护病房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回过头,轻声告诉她。
他站的离她极近,说话的时候,热热的呼吸不偏不倚的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痒痒酥酥的,钟诺便往后退了一步。
穆爵原本清淡的眸子一下幽深起来,垂在身旁的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片刻后,又无力的松开。
她大概真的不愿意靠近他。
钟诺垂着脑袋,在问与不问间斟酌了一会,毕竟是穆爵的家事,问的话,会不会太过逾越,但好歹夫妻一场,不问,又会不会显得太无情。
"老爷子怎么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一个外人的客观自持。
穆爵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伸进口袋,掏了半天,挖出一包烟,一包只剩下一支香烟的烟盒子。
他将那支烟抽了出来,顺手将空烟盒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
然后他又摸出了一个打火机,作势要点。
他的手指很修长,也很白净,经常抽烟,却并没有被染黄。
此刻他用食指与中指夹住了烟,习惯性的放到嘴上,皱着眉头低下头,啪的一声打开打火机,却又迅速合上了。
他将烟从嘴上拿了下来,用一手捏着,然后微微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加护病房的方向。
"癌症晚期,大概撑不过这个礼拜。"他的声音不大,却像砸落下来的锤头,一字一字的敲在钟诺心上。
钟诺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已经预想了最坏的结果,却没想到会有这么糟糕。
她愣愣看着他,才发现穆爵憔悴了许多,眼窝深深陷进去,眼底泛着很深的青色,原本就很少上扬的嘴角此刻更是紧紧抿着,看着疲惫极了。
她突然很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
是要说"没关系,会好的",还是说"吉人自有天相"?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吧。
如果他们仍是夫妻,她大概会说"我会在这里"。但是如今,显然她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话。
钟诺垂着头,盯着脚底下锃亮的地砖,沉默不语。
片刻后,穆爵打破了这种沉默:"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钟诺回过神来,才发现穆爵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就算是普通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也会送她回家吧。
到了地下车库,站在穆爵的黑色越野车前,钟诺突然有些犯难,该坐前面,还是后面?
穆爵直接帮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她顿了一下脚步,还是坐了进去,熟练的拉好安全带,然后靠着身后的皮椅,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滋味。
车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座椅上的靠垫,还是两年前她亲手选的。车子发动起来,她又注意到后视镜上依然挂着她系上去的一只绿色招财猫,随着道路的颠簸,前前后后的不断晃动着。
然后她突然发现穆爵正从后视镜内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一下就撞在了一起。
钟诺仓皇的收回了目光,脸上火辣辣的。
她不敢自作多情的认为这一切代表了什么,毕竟穆爵这样的大忙人,只是懒得丢掉也说不定。
很快就到了校园内,午夜的校园路灯昏黄,到宿舍的路又有许多分叉,就连钟诺都几乎分辨不清,穆爵却像来过无数次一般,熟门熟路的开到了她的楼下。
钟诺不禁想起了她看到过好几次的那辆黑车。
难道真的是他?
"到了。"清冷的男声响起,钟诺回过神来,"谢谢。"她道了谢,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关上车门后,正要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
车内没有开灯,她看不到穆爵的动作,挥了一下之后,便兀自上了楼。
爬到宿舍门口,她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车子果然还在。
她摸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开了灯。
楼下传来了车子发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发烧请假回家休息的人还继续更文,要不要表扬我一下。
穆粑粑好久不粗线,是不是想他了,这章对手戏够多了吧,下面会更多哦
☆、48
49第48章
莫名的,钟诺这一夜睡得很安心。
大学任教的生活过的很惬意,除了一周几次的课,剩下的时间钟诺都是在陪陪鲁鲁,逛逛街,和闺密聊聊天中度过的。
这一天和乐婷约好了去泡西山的温泉。
春日的下午,大概是工作日的缘故,温泉中心的人并不多,钟诺和乐婷换好了衣服,又冲洗过了身子,然后慢慢往里走去。
新开发的温泉中心很大,她们捡了一个偏僻的池子,静静泡在里头,乐婷从旁边拾起舀水的竹筒,从池子里舀了一勺,从钟诺肩头缓缓倾倒下去,冒着热气的汤水顺着她白皙的肩头蜿蜒而下,钟诺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她惬意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去的时候,却突然想起和穆爵一起泡温泉的情景来。
也是个春日,两人一时起兴,订了一家私家汤池,池子就设在房间内,缱绻的午后,她和穆爵
她重重晃了晃脑袋,驱走了突然冒出来的回忆。
乐婷看着她,一时停滞了手里的动作。
钟诺下意识的转过头,却见她神色凝重的看着她,心头顿时涌起了些许恐慌:"怎么了?"
乐婷放下竹筒,将身子浸到池中,慢慢躺了下去,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钟诺一眼不眨的看着她,等她开口。
"我是听兆侬说的,"她回头看了眼钟诺,"他和方家的人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最近一次吃饭时,对方似乎喝多了,就聊起了穆爵的事情。"
方,是穆捷母亲的姓氏。
"还记得两年前鲁鲁的事情被踢爆的那晚吗?那天你打过电话给我,我本想让兆侬出手,但最后你却又拒绝了。"
钟诺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彼时的她,以为穆爵会处理好一切。
"兆侬说,那天穆捷绑架了穆爵的至亲,以此威胁穆爵——穆爵则将顾岑恩绑了回来,后来这件事还惊动了警方,穆爵和穆捷双双在警局关了一整晚,最后是方老爷子出面摆平的。"
"穆捷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钟诺有些不敢相信,鲁鲁的事,最多影响顾岑恩一时,穆捷就算担心,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似乎和他们两兄妹的恩怨也有一些关系,能惊动到方家的,应该不会是小事。"
一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温热的雾气渐渐将她们包围,钟诺在这一团湿气中,渐渐有些晕眩。
那天他说,只要你离开,我就放了顾岑恩。钟诺一度以为穆爵的意思是,只要穆捷放弃"星空",他就取消记者招待会。
原来说的并不是记者招待会的事情。
而他消失了一晚上,也不是故意的。
她想起离开的那个早上,一身倦意的穆爵推开门时的眼神,当时没有细想,现在回忆起来,除了震惊,还有失望。
而她居然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就这样直接否定了他。
似有热血涌到头顶,钟诺又紧张又兴奋,猛地一下从池子里站了起来,爬到岸上,拿起搭在木架上的浴巾,裹住了身子就要往外走。
"去哪?"乐婷赶紧叫她。
"我"钟诺顿住了脚步,舒张开的毛孔突然碰到比池子冷了许多的空气,剧烈的收缩起来,钟诺打了个激灵,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跨出去的脚步便又收了回来。
她要去找穆爵,却又怯懦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当时的事情是情有可原的,但也不代表穆爵对她就是真心的啊。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样的场景,临窗而站的穆爵缓缓转过身,清冷眸子朝她一瞥,然后用无比嘲弄的语气笑她:"钟诺,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想到这,钟诺缓缓退下浴袍,又浸回了池子里。
她要好好想一想。
这一想就是一个礼拜。
直到某天在职工食堂吃饭,身边的刘俐突然指着身后的电视机对着钟诺嚷嚷:"快看!"
钟诺正无精打采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被她这么一叫,便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眼电视。
却愣住了。
是直播的画面。
新闻标题上硕大的几个字无比清晰:"赌王穆英今早病逝"。
画面上记者正守候在医院门口,拿着巨大的话筒断断续续介绍着里头的场景,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穆爵出来了。"
记者们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穆爵一身黑衣黑裤,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身边的数个保镖替他挡住了人流,路过镜头的时候,他刚好抬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极浅,也极快,再看的时候,他已经收回了目光,钻进了一旁等候许久的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