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婆的话让萃芳震惊的无以复加,老太太安慰她:“也许没必要说出来呢,像我一样。”
萃芳仿佛是冷,坐在凳子上不由自主的直打哆嗦。
“听了觉得很难过吧。”家婆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其实小常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疼爱他。”
他未必愿意接受吧。萃芳拭了拭眼泪,陪在老太太身边不说话。
期间有护工进来送药,老太太服药后有些犯困,萃芳替她拢好被子,坐在一旁陪伴。
老太太半阖着眼,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若是往后你和小常儿养了个儿子,就叫王子;若是养个女儿,就叫王妃。好不好?”
萃芳勉强破涕为笑。
老太太断断续续说了小常儿小时候的趣事,鲜活的童年跃然眼前,他原来也有那么可爱的一面。再说到最后,萃芳也觉得乏了,慢慢俯身,趴在老太太手边的被褥上,家婆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慈爱温柔的,像是被四月的春风拂过,说不出来的舒心。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变得黯淡。
萃芳慢慢坐起来,老太太应该是睡了,嘴角微弯,像是做着什么美梦一样安详。
她把家婆的手收进被窝里,替她拉高了被子,手指触及她的脸颊时,微微一颤。
萃芳抖着手抚摸她的脸颊,早已冰冷。
跌跌撞撞的冲出去喊来家庭医生,很多人站在床边忙碌,她在一旁簌簌发抖。老管家神色凝重,女佣人们纷纷轻声啜泣。
“已无生命迹象……”
“快通知王先生……”
“太太交代过,只说病危……”
一阵纷乱之后,有医生问她:“老人家这样多久了?”
心痛的有些麻木,她怔怔地答:“她刚刚还在跟我说话……说了很多……她睡着了就没有醒来……”
家婆就这样走了,撇下最爱她的孙子,十几天的冷战猝然划上句点。
萃芳站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看家婆慈祥的面容,她静静躺在那里,太不真实,好像一切都像是假的。
王彦辰赶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清晨。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即使有人为他撑伞,全身还是湿了一大片。他甚至不知道家婆已经死了,冲进来的时候还在寻她:“家婆?”
走到床边的时候,他才渐渐明白过来。也许是至亲的人更难接受,毕竟十几天没见,一下看到老人家形容枯槁的打击实在太大,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剧烈收缩。
萃芳慢慢站起来,他却像被人抽光力气的布偶,高大的身形犹如坍塌一般,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萃芳很想安慰,可他却语气冰冷:“出去。”
她抹着眼泪走出房间,掩上门,让相依为命几十年的祖孙俩,做最后的道别。
“您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惩罚我,”他心如刀绞:“家婆?”
他把自己关在家婆的房里一天一夜,最后走出来的时候面孔已经熬得像只鬼。肖戮松了口气迎上去,王彦辰语气沉重的吩咐:“葬礼,要办得风光。”
“是。”
肖戮离开后,萃芳才敢走过去,抬眼看他。
胡渣都冒出来,双眼皮重重叠着,眼眶深陷,眼下有疲惫的阴影。大概是睡在老太太身边的,西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乱了,失魂落魄。
不过一天不见,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洗漱干净,也换了一身衣服,气质却更显颓废阴郁。
她觉得不同寻常。
果然,他缓缓开口:“你走吧。”
渴望已久的自由,她却没有半分惊喜,“那苏芩……”
“已经不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想到自己的家婆某福含泪写完……
PS:某福蹭蹭爬出来为苏芩哼(ˉ(∞)ˉ)唧一下,其实她才是本文最可爱的人,看到最后会知道的啦,所以不要先失望啦……
44用完即弃
他倒也不指望她会做出多么煽情的举动,抱着他说“我不想离开你”之类的话,但至少也别像此时此刻这样,居然乖乖“哦”了一声,如获大赦一般,转身就走。
司机送了她回去,他立于顶楼窗畔,看那辆载着她的幻影渐渐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海里。
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而后是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司机把萃芳送到宿舍楼下,就调转车头离开了。萃芳等车子开出很远,才从宿舍里走出来,去楼下超市里借了老板娘的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连潮听到她的声音时先是很惊喜,“你在哪里?”
“在公安局宿舍,我很安全。”
连潮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我很好。还是见面再说吧,这里讲话不方便。”
连潮还想说什么,萃芳已经迅速挂断了手机。
把手机还给老板娘,萃芳想要付话费,老板娘挥手:“算了。”萃芳想了想。还是在超市买了好多被王彦辰称之为垃圾的零食。手上提点东西回去,也方便掩人耳目。
依旧是老张来接她,即便王彦辰派人监视,他总不能跟到公安局里去。
萃芳被老张领着,上电梯直达会议室,推开门,接头人和连潮在会议桌前等候已久。
四人落座,环成一个小小的半圆弧度,连潮坐中间,左手边是接头人,右手边依次是老张,萃芳。
“王彦辰他动用关系免了你的职,这件事你知道吗?”接头人问。
萃芳只觉得那口气像是在质疑犯人,而她劫后余生着,惊魂还未定呢,回答的口气自然也硬邦邦的:“知道。”
连潮认真欣赏她气鼓鼓的样子。
“那这些天,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连潮接话。
萃芳鼓的像只河豚:“我一直和王彦辰……的家婆在一起,她昨天刚刚去世。”
接头人沉思着点了点头,“那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呢?”
“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跟你解释一下这个事情。”老张看向翠芳:“王彦辰和江启祥所在的帮派昨日在芝加哥举办了一场选举大会。组织这种形式的大会,并不容易,能把这些元老级的人物齐聚一堂,可谓是十年也难得一见的事。王彦辰十年磨一剑,等的就是这次机会,如今他羽翼渐丰,深得人心,也许大会结束,他就会成为C市甚至权限范围广及境外的领袖人物。”老张顿了顿,“就像当年的常四一样。”
萃芳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他原来是去了美国。
十几个钟头的飞行时间,清晨回家,他想必是得知了消息便在第一次时间赶回来的。
老张笑着解释:“要是在国内办,被人一锅端了,跟烧蚂蚁洞一样,好难看。”
接头人言归正传,“王彦辰退出大会只是为了他的外婆吗?”
萃芳茫然:“退出?”
老张说:“可不是?连江启祥在众元老面前吞枪自裁的好戏也没看,就离开了美国。”
其他人都不知道江启祥与萃芳的关系,只是继续陈述:“说到当年,常四的确死的很冤。被兄弟出卖,横死街头,我要是他的儿子也会想要报仇的吧。不过黑社会么,本来就是死路一条,出来混不都是要还的,他难道不想着,江启祥死了,江轻舟还在呢。”
连潮眉心狠皱,心怀不忍的看向萃芳。
果然她表情僵硬,手指攥着茶杯,低喃:“吞枪……自裁……”
苏芩的生父和王彦辰的家婆在同一天去世,她不认为这是一种单纯的巧合。
她以为王彦辰起码会为了她,宽限几日,或者放江启祥一条生路,谁知道他这样迫不及待……不对,是按部就班。她想起了那场自导自演的枪击案、他深情款款的向她递出结婚戒指、江启祥为了子女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
居然会有人,花十几二十年的漫长时间,去报一个仇。
苏芩、江轻舟、还有她,他用完即弃。
接头人问她:“你知道他有没有要挟江启祥?他做了些什么?他有无教唆杀人?”
教唆……杀人……教唆他人杀人也是故意杀人罪的一种……
萃芳却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
老张也叹了口气:“我看也不像,如果是他的本意,怎么能错过这场好戏?怎么会将到手的位子拱手让给他人呢?”
“不是说他出了名的孝顺?所以这老太太的死也有问题。”接头人说:“接下来慢慢调查吧,我们掌握的证据也不够。苏警官,你还愿意继续下去吗?”
她毫不犹疑的点头。
连潮气得猛咳一声。
“那么好,等这个案子结束,或是你想退出的时候,我们会让你官复原职的。只是现在委屈你,暂时失业了。”接头人微笑:“工资还是照常发放的,这点你放心。”
萃芳勉强苦笑。
接头人和老张会后离开,因为连潮说想和苏警官进行一对一的辅导。
“你还想干什么?想为你父亲报仇吗!”
萃芳抬眼,替苏芩说:“素未谋面的血缘关系而已,我的父亲只有一个。”
连潮不以为然的冷笑:“他可是委托律师,把半壁江山都写进遗嘱里赠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