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公子,先把汤喝了再干活吧,凉了伤胃。”我哄他说,提到“胃”这个字眼时,心底划过丝刺痛。
靳逸明抓过碗,勺子也不用,端到嘴边咕嘟咕嘟一口喝完,继续看电脑。
“靳公子,洗澡水再放就凉了,洗完澡再干活吧。”
靳逸明侧脸看我,用笑容戳破我的心思,却无声顺从。
我得寸进尺地替他关了电脑。
搀着他进浴室时,明显感觉到他开始不自在。
不明白为什么都伺候他洗过那么多次澡了,还是那么别扭。
我装不知道,只在替他脱衣服时,故意用漫不经心的口吻撒娇,“每次都是人家帮你洗,呆会你给我剃腿毛好不好?”
我得把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暴露出来,才能换取他愿意将自己不/堪的那面呈露给我。
即便如此,当我微蹲下身,将手放在他的左腰腿间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他,状极纯粹。
他表情复杂,在我毫不退缩的目光和姿势下,极慢极慢地松开手。
我轻轻替他卸下假肢,扶着他坐滑入浴缸。
浴缸很大,水很热,他很瘦,躺下去后,几乎连水面的上涨都看不出来。
靳逸明打心眼里不喜欢我帮他洗澡,所以,我的动作很快,而且,还得找适当的话题揉软他全身的僵直。
“天气越来越冷,联系几个明星来小镇开演唱会吧,搞搞气氛,顺便,将年底开盘的‘万千恋城’的广告也做在前面?”工作是靳逸明的大爱,尤其是,我和他谈工作。
果然,他的脸色提亮了几分,“做个方案给我。”
我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笨呵!早应该想到我的任何建议提到他跟前,无一例外是此句,为啥还没学会找别的话题呢?
又有两天睡不好觉了。
我无精打采,连带手上搓澡的气力也弱了几分。
“前因后果,预算,人员调度,一项都不能少哟。”他强调说。
我垮着脸搓洗到他的左大腿根——接合假肢的部位,他脸上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痛意。
我留了心,继续用浴沐条擦。
他皱起眉,轻轻吸气。
我起身摁亮所有室灯,打开放水阀,迅速放掉铺满泡沫的洗澡水,在汩汩涌流出的、清亮似无的热水中,看见,他的左腿根部,彤红一片。
说明他今天曾有长时间的、过量的行走或运动,才会造成即便是很好的碳素纤维复合材料假肢,也能摩擦损伤到接合位置的肌肤。
一天的日程象过电影般在我脑海中闪现:本来说好了每天只工作下午半天时间的,但今早上他说有两个视频会议要开,所以,一早就去了工作室。中午我陪他吃的午饭,那时,那模样,挺正常。饭后他一边吃水果一边和谢波讨论城里的美食店,谈到关大娘的秘制陈皮花生酥时,露出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还不住眼地瞅我,瞅得我又好气又好笑。想他难得对零食产生出兴趣,反正下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回一趟城里去帮他买……。
现在才醒悟,其实他就是故意把我支开。
目的,自然是腾出时间和空间接待纪兆伦一家。
接待纪兆伦一家!陪他们漫步镇舍河岸,水榭草场,谈笑间,将我毫不留情卖出。所以,他才会心虚气短地为我煮咖啡;所以,他才语气笃定地告诉我已经约好了明天中午吃饭。
我的胸口隐隐涌怒。其实已经很克制地要自己不去计较他的所做所为了,但是,当确认他花费心思和心机至此时,还是忍不住上火。
亏得我回来的路上还一边开车一边打他电话,想问问需不需要把花生酥直接送到工作室去。
是谢波接的电话,说他还在午睡。
午睡?会睡得腿根位置磨伤到这种地步!
我坚定了炒谢波的决心。既然有胆在工作时间还不长的情况下选边,那么,就要承担起选错边的后果。
“杨柳。”靳逸明见我古怪着表情不再说话,略微有些不安。
我没有应声,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杨柳。”他又唤了一声。
我轻言细语地说,“我在想,你要是敢规定字数的话,我就不写了,直接百度一篇交差。”
靳逸明一怔,脸色放松下来。
他以为我真还在想着做方案的事。
我暗自冷笑,手下却快速帮他冲洗干净身子,抽出张浴巾条擦干水分,套上睡衣裤,将他半抱半搀地放入床。
等我帮他把头发吹干,靳逸明的眼底已覆上了一层朦胧。忙乎一整天,以他的身体状况,也该着疲惫了。
我的心由硬变软,却还是拍醒他坚持着把一小把药慢慢服完,才放他睡下。
伺弄好他,我也有些烦累,绾高头发胡乱冲了个澡,轻手轻脚爬上床的另一侧。
“杨柳。”黑暗中靳逸明突然出声,吓我一大跳。
“你没睡?”我往他面前贴去。
他的手伸过来,替我取下发夹,张开五指缓缓自发际插入,一直捋到发梢,一遍遍地捋。男人的手指就算不干粗活也天然带砺,好几次都扯得我头皮发疼,但我忍着没出声,由着他绵软的呼吸带着依依眷念笼罩着我的脸,由着他选择说或者不说。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低叹息了一声,拍拍我的脸,“睡吧。”
夜半时分,我正在做一个靳逸明和纪兆伦从古打斗到今的恶梦,被他轻轻推醒,“杨柳,我……我觉得,好象…….有点发烧。”
发烧?我悚然一惊,睡意全无。
对于一个胃切除二分之一的人而言,发烧是大忌。
我慌急火燎反手试他额头,可能是心乱的缘故,摸不出一点感觉,又光着脚跳下床摁亮房灯找体温计,回见靳逸明被灯光晃得蹙眉眯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忧惶过急。
果然是,关心则乱呵。
下力咬唇,我定了定心神,将体温计放入他嘴里,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床头灯照亮。
再次探手他额上,果然有热度。
体温测量37.8度,低烧。
靳逸明不是能随便用药的主。截肢术和部分胃切除术后的好多用药相互都有排斥,如果再时不时地加点扑热消炎药,……真不知道他这副身板儿会被折腾成啥样。
好在我有曾为悍妇的经历。之前靳逸明也是发烧,抗着不说,差点引出并发症。出院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被我从家追骂到公司,又从公司追骂回家,骂得头大如斗。
所以,这次不敢再装硬汉了。
看样子,悍妇也有悍妇的好处啊。
我的心上苦乐难辨。从抽屉里取出刮痧板。
“先不吃药,我试试看刮痧的效果好不好,嗯?”我轻声问他。说是问,其实已经解开了他的睡衣,引导他翻身趴抱着枕头。
“好。”
我倒出刮痧油,抹在他背上。可能是觉得凉,他瑟瑟缩了缩身,我赶紧用暖着的手揉匀痧油,从脖子处一直抹到腰际。
靳逸明是真的瘦了。他的皮肤即便处于一种润滑中,也让我感觉到无比纤薄、软弱,而骨骼,似乎就在皮肤之下。一推一搡,硌得我掌心牵扯着内心一起疼。
曾经的靳逸明健硕得堪比运动员。他本身也喜欢运动,篮球、网球、攀岩。他总爱嘲笑我是颗电脑土豆,以至后来我经常习惯性地照着镜子问纪兆伦,“我胖吗?”
纪兆伦。
手下的痧板在他背上一下下刮出细微如沙粒的红点,逐渐变紫,成痕成片,他的额头、鼻尖也开始有细汗渗出。
我担心他身体受不住,看见痧也出来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手,准备收拾痧板痧油。
“怎么不刮了?”他有气无力地问。
“不着急,看看身体反应再说。”我取了毛巾,跪在地板上帮他擦拭头上的汗水。灯光下他的唇色发白,脸上带有几丝忍耐的痛楚,看得我好不心疼,更不愿继续刮下去。
“就这么几下,明天能退烧吗?要不,你再给我吃两颗药。”他的语气中流露出烦燥和急迫。
我正要回身去给他倒水,听见这话,随领悟同至的怒意差点没指挥着我反身掴他一巴掌。
你真就记挂着三两下把我卖出到这种程度!
枉我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是他再不敢在我面前作硬汉了。
不发脾气,不发脾气,我一遍遍强迫自己。
还是有冷冽散发。
靳逸明可能也有感觉,他不再追要退烧药,讪讪接过水杯喝下几口。
“喝完。”我冷冷地说。
他咕噜咕噜又强喝了几口,见我神色依旧严峻,只好皱着眉把一杯水喝光,然后,眨眨眼,讨乖看我。
我的心……瞬时难以言喻地变得绵软。
☆、第 4 章
后半夜我基本无眠,主要原因还是担心靳逸明的病。好在他的神情虽然比较委靡,但体温终究没有上升。可能是鼻塞的原因,微张了嘴帮助呼吸,灼热得发异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更令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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