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有所动容,高大的身子变得僵硬,“……什么时候知道的?”
赛拉扯开嘴角,快意地笑了起来,“一开始……那段时间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就都是尖叫和哭喊,我晚上根本就不敢睡觉!我清醒地感觉到你对我做了什么!每日每夜都被真实的仇恨和虚假的感情折磨,你懂那是什么滋味吗?”
从一开始就是骗局。但是欺瞒者和被骗者的界限却很模糊。
他出神地看着赛拉,再次陷入沉默。
德拉科不动声色地靠近赛拉,一只手死死地攥着魔杖,只要能够碰触到她,他们就能离开这儿,可还没有走几步,就把那人的一个眼神制止了,让他再也不敢往前一步。冷汗早就浸湿了衣服,德拉科无比痛恨自己的恐惧。
赛拉抽出魔杖——梧桐木,九又四分之三英寸,龙鳞。这是一把通往魔法世界的钥匙。她狠狠地折断它,清脆的声音仿佛哀鸣声,让她头晕目眩。
可这不重要,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要杀了她——这个事实让她想要肆无忌惮地毁掉一切!
赛拉把它狠狠地甩在他的脚边,疯狂地嘶喊:“满意了吗?纳吉尼已经跑了!我也毫无反抗!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杀了我!”
他摩挲着手中的魔杖,动作有些僵硬,可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他让自己向前走了一步——只要有了开始,后面的就轻松多了。
一步,他看清了她的绝望。
两步,他感受到她的憎恨。
三步……
短短的距离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可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总有些人愿意为某个信念付出生命,甚至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那么他呢?
他的信念就是站在顶端,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可“一切”里包括她吗?
对他来说,她又是什么?
他伸出手,将赛拉搂进怀里——就像以前一样。
“你说得没错,我早该杀了你。”他叹息着说。
赛拉蓦然瞪大眼睛,泪水终于漫出了眼眶,她挣扎着想要离开,可他的力气足以禁锢她。双手握成拳,她失控地在他身上捶打。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我不怕死!可不能是你杀我!你怎么能为了这个理由杀我!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总有一天会有人把你从高处扯下来!你会摔得粉身碎骨!!!我在地狱里等看你狼狈的模样!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绝望和憎恨从娇小的身体里迸发而出,将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他闭上眼睛,用力搂住她,手掌握住赛拉的脖颈,稍一用力,就可以扭断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没有人改变现状。
德拉科怔怔地看着他们,明明离地这么近,他却感觉到这两人周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让他没有办法靠近。此时此刻,他是一个被隔离开的外人。
“带她走。”
德拉科愣住,他怀疑自己幻听了,茫然地看向那双猩红的眼睛,直到意识到它们正凝聚在自己身上,德拉科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他这时候才发现赛拉已经无意识地倒在那人的怀里。
他冰冷而又嘲讽地看着德拉科,如果目光可以化成毒蛇,恐怕这家伙早就被咬得体无完肤了。
这样的视线让德拉科感到狼狈——他知道他在嘲讽什么。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为了赛拉对他做出攻击。德拉科僵硬地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直到从那人手上接过赛拉,他都没有喘口气。
“你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你出现在这里,明白吗?”他冷声说。
德拉科艰难地点点头。
“不要浪费你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没等德拉科有所反应,他便转身消隐在树林里。
走了?
德拉科愣了一会,紧接着看向怀里的赛拉,瞳孔猛然收缩——她的脸色无比苍白,值得庆幸的是,胸口还起伏着,似乎只是晕了过去。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原本盘旋在脸上的黑魔标记消失了。
好半响德拉科才回过神来,他迅速地挥动魔杖,带着赛拉回到布雷恩家的庄园。
扎克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他们连忙迎上去,问:“她怎么了?!”
“只是晕过去了。”德拉科仓促地说,和扎克利进了屋子后,又说,“你得提供一个地方,并保证不被食死徒和凤凰社发现。”
如果可以,德拉科也不愿意带赛拉来找扎克利,现在的魔法界已经没有哪里是安全的了,更何况明面上是食死徒的马尔福家?
“地牢。”扎克利不假思索地说。“那儿只有我能进去——在没有我的允许下。”
那是个阴森潮湿的地方难道是现在最安全的吗?德拉科没有选择,只能跟着扎克利回到地牢——再一次!
见到德拉科出现,坐在椅子上的纳西莎猛然站起身来。
德拉科刚想回应,就发现不对劲——原本空荡荡的地方正摆着一张舒适的大床,上面铺着粉色的被子,床的两侧飘着明亮的灯光,一旁还有张摆满食物的桌子。
阴暗的地牢变成了华丽的主卧!
“我让家养小精灵收拾的。”扎克利解释到,满脸喜悦地想从德拉科手里接过赛拉。
德拉科转身避开他,小心翼翼地将赛拉放在床上。
就在这时,纳西莎冲上来给了德拉科一个拥抱,没有任何言语,可微微颤动的肩膀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没事,妈妈,我没事。”德拉科回抱着她,安抚到。
好一会,纳西莎才松开他,看上去微微平静了下来,她看向昏迷不醒的赛拉,愣住,显然是注意到消失不见的黑魔标记,“发生什么了?”
树林里两人紧紧拥抱的场面在眼前一晃而过,好半响,德拉科才支吾道:“没什么……不,我是说……别问了,妈妈。”
纳西莎皱起眉头。
扎克利思量了一会,说:“既然黑魔王没有杀她,那老魔杖……”
“老魔杖的主人依旧是她。”德拉科迅速地说,然后讽刺地笑了笑,“这该是你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同样也是意料之外,”扎克利淡淡地说,“谁会想到……”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手臂。
德拉科和纳西莎只愣了一瞬,下一秒就变了脸色。
扎克利苦笑,“他在召唤食死徒。”
“你必须得去。”纳西莎说,“除非你想在他失败之前就明确自己现在选择的立场。”
扎克利干巴巴地说:“这我当然清楚,但在那之前……”他转眼看向德拉科,“我要怎么向那个人解释你从我这里逃出去的事?”
德拉科了然得点点头,随即抽出魔杖对准扎克利,阴森森得笑了笑,“那么,祝你好运。”
身体被一阵不适的挤压后,扎克利出现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那儿已经聚集了食死徒,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人群中。
肩膀传来的疼痛让扎克利苍白地战栗着,浓郁得血腥味刺得他皱起眉头——马尔福那家伙下手真狠。周围的食死徒细碎的议论声让他的神经突突直跳。
但很快扎克利就没心思在乎这些了——他看见那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细碎的声音消失了。
扎克利以一种敬畏的姿态低下头来,脸上戴着的面具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
……
扎克里走后,地牢再次变得静谧起来,纳西莎看着一言不发的德拉科,冷静地说:“这是个机会。”
德拉科愣住,然后点头。
没有人监视,没有人阻挠,既然黑魔王的失败已经注定,那么必须要有一个足够代表马尔福家的人站在台面上支持凤凰社,为了战争结束之后扎住脚步。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他有些担忧地看向昏迷不醒的赛拉,说:“妈妈……”
没等他把话说完,纳西莎便淡漠地打断他,“我知道。”
德拉科紧抿着嘴唇,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出地牢。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纳西莎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都走了。”
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地睁开,赛拉目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就像一个人偶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微到了极点。
纳西莎冰冷地卷起唇角,“既然没有杀你,那个人就选择了失败,你现在这个模样可不像个死里逃生的人,不是应该心存感激吗?”
赛拉转动眼珠,冷冷地瞥向她。
纳西莎却毫不在意,“如果我是你,就会抓住这个机会逃跑。战争结束之后,那些知道你身份的食死徒肯定会把你供出来,毕竟谁都不想再呆到阿兹卡班。”
好半响,赛拉咽了咽喉咙,轻声问到:“为什么不杀了我?”如果被人知道马尔福家的继承人和黑魔王的后裔有羁绊,那么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