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叶沙很喜欢教孩子们画画。那个时候，她为了生活辛苦打工，每天都忙忙碌碌，可面对那些孩子却很开心。只是现在她这个美术老师外加班主任的位置，即教不到几个学生，又管不住一帮孩子，形同虚设。
以叶建国和校长的关系，外加叶航对学校的赞助，她这工作也不过是间接的拿着叶家的钱混日子。也因为如此，她不至于从心里觉得对不起学生家长交的学费。
只是她要混到什么时候？混到叶航找到了另他满意的妹夫，把她彻底赶出那个家，还顺便压榨她的剩余价值贴补上这些年她花掉他家的钱？
为什么要按着他安排好的模式过生活？
为什么不能做点儿自己感兴趣的事？
欠叶航母亲的人是叶建国和杜红梅，不是她。如果要算从她五岁起花掉的叶家的钱，真的有多到需要她卖身才还得起么？
“老师？”乔杰一打断叶沙的胡思乱想，“如果让你再选一次，你还会来四中当老师么？”
叶沙不知道自己如果没有答应叶建国来四中当老师，自己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她没参加过高考，没上过大学。就她这个资质，去找一份前台或者办公室助理给人端茶倒水都嫌不够。在这个城市，又有几家公司听过SLAI。就算听过，可她现在对自己的创作已经完全没有了信心，骄傲如她，又怎会让自己再站出去丢人现眼，怎会让别人有机会去翻寻她的过去。
☆、第7章
叶沙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有人在她身后轻咳了两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忙放下手里东西站直身体，“主任找我有事？”
“你这就回去了？”
虽然叶沙经常晚来早走，但这还是第一次被主任抓个正着。“哦。您也知道，我们班学生没人上晚自习。我在这儿呆着也是呆着。”
主任用手掩口又咳了两声，“那个，你们班的学生虽然资质参差，但毕竟也到了高考最后冲刺的时间。早晚自习，是时候抓起来了。”
话是没错，却是说了跟没说一样。但凡有哪个老师能管住这班学生也不会轮到她当班主任。叶沙有些为难，“前阵子他们倒是好了几天，今早……今早就只来了一个。”
主任顺着她的话头，试探道：“说起今早，我倒想起来学校的警卫说，看到多媒体教学楼这边，有男女学生行为不检。你可听到些什么？”
叶沙忙摇头，“没有啊，我一早就去看着早自习了。”
主任的表情半信半疑。叶沙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回答得太快了，有些不自然。于是反问主任：“警卫不是看着大门的么？怎么知道这边有事？”
“咳。”主任摆摆手，“你多注意着点儿，这楼里的装置都花了学校不少钱。别让学生乱弄弄坏了。”
叶沙送走主任。掩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寻欢偷情的又不是她，为什么这么怕被人发现。
年过五十的老男人，头发花白，大肚偏偏，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型的，叶沙好奇，除了相守半生的原配之外，又有哪个女人乐意陪他享受这么刺激的性。爱。可惜当时她没看清。
想起那个黑暗狭窄的放映室，竹叶牙膏的气味轻飘飘扫过脑海。叶沙摇了摇头，笑自己空窗了三年开始欲求不满了么。
食色性也，成年男女，有欲望实属正常。连主任平日里这么循规蹈矩的人，也都有那么热血激情的时候，何况是正当韶华的自己。
“那个男人”教会了她面对自己的欲望，所以在这方面她并不像很多其他女人那样隐忍。
可乔杰一不行。在叶沙的接受范围中，他还是太小了。
想到这里，桌子上的手机响起。叶沙看了看来电显示，心说，这个年龄倒是刚刚好。
仿佛一夜之间已是深秋。叶沙记得昨天树上还有半树随风摇晃着的黄叶，今天就已经只剩下干吧吧的枝干。脖子上的羊绒围巾，软绵绵的贴着她的皮肤，像一双最温柔的情人的手，可她还是觉得夜风嗖嗖的灌进来，冷得直哆嗦。
自己这也才二十出头。想起出国之前，还曾在下雪天臭美的穿着短裙在街上得瑟，这才几年，长裤大衣都套起来，还是手脚冰凉。女人真的老得这么快么？
叶沙裹紧了大衣，想着应该恢复一项什么运动才好。懒散了这么些年，腰力退步了那么多，被人扛在肩上想翻都翻不下来。
校门口正对的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跑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靠着车门，低头翻看自己的手机。跑车的车身反射着周围的霓虹，流光溢彩。男人的脸隐藏在路灯的阴影里，身上的黑色大衣，修身而时尚。
这个画面，像一幅压在箱底的剪影，猛得撞进叶沙的视网膜，迫不及防，掀翻了脑海里沉寂的记忆，一颗心在胸腔里四处躲藏，撞得胸口咚咚的乱响。
男人抬起头来，这半秒的时间，如电影的慢镜头，在叶沙眼里无限的延长。她想转过身去，仓皇逃开。可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他已经看到了她。
“嗨，叶沙。”Kelvin微笑着冲她打招呼。在一边欣赏豪车帅哥的人们突然都看向了叶沙，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了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沙左右看着路上的车，顺便晃掉脑海里泛起的记忆画面，穿过马路走到Kelvin身边的时候，已是面色如常。
“嗨，Kelvin。”叶沙抬头看着他，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身高和记忆里那个男人不相上下，身形也有些像，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只觉得他温文尔雅。如今站在跑车旁边，莫名的就多出了一份张狂的味道。
Kelvin见叶沙注意自己身后的车，有些无奈的笑着解释，“上次去和叶伯父吃饭开的车是从机场租的。我一个朋友刚从车行定了这一辆，让我先开出来磨合磨合。我就借花献佛，开来接你一起吃饭。”他略倾了身，在叶沙耳边问：“怎么样？够拉风么？”
叶沙笑着把他推开，“过于拉风了，你想让我明天变成学校里的话题女王么？”
Kelvin按开车门，扶叶沙上车，“能当女王的司机，我无比荣幸。”
叶沙看车门缓缓落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并不是那个男人那辆跑车，虽然是同一品牌，却是不同型号。就像身边这个男人，同样的高大英俊潇洒多金背景复杂，穿同一家设计师定制的大衣，开同一家车厂制造的跑车，却并不是那个男人。
Kelvin起步并线，缓缓汇入车流。他开车很稳，完全浪费了这辆跑车的优质性能。叶沙看着车窗外流动的光河，熟悉的视角，让她恍惚想起几年前坐在那个男人疯狂疾驰的车上，双手紧紧抓住把手，在副驾驶缩成一团，随时以为会车毁人亡的自己。
叶沙回过头，看着专心开车的男人的侧脸，下巴刮得干干净净，鼻梁英挺，刘海柔和的线条停在他的眉梢。他在转弯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正好捕捉到她的目光，便淡淡的笑了，眉眼温和，怎么都觉得会是比记忆里的那个要可靠一百倍的男人。
Kelvin征求她的意见：“你在电话里说吃什么都行，我就定了一家日餐。你不介意吧？”
“N市有好吃的日餐么？”叶沙搜索脑海中N市为数不多的几家日餐，统统差强人意。她在国外上学的那座城市靠着海边，各种新鲜的刺身海味，价格可人又大碗，几乎每家日餐都有all you can eat，早养刁了她的口味。
人家出钱请客，本不该这么挑剔的。话一出口叶沙就后悔了。Kelvin倒也不以为意，“朋友介绍的，说得天花乱坠。去看看贝。反正时间还早，如果真的不行，咱们再转换阵地。”
车停在老城区一栋怪异的房子外面。钢筋水泥的外观，毫无修饰。怎么看怎么像电影里废弃的旧工厂，用来杀人截货最是合适。
车门升了上去，叶沙迟迟没有下车，充满怀疑的看着黑夜里像个潜伏着的怪兽一样的房子，“你确定是这里？”Kelvin第一次来N市，GPS和地图都不甚可靠，走错了地方也是可以原谅的。
“应该就是这里了。怎么，怕我绑架你不成？”Kelvin走过来，冲她伸出一只手，“那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叶沙迟疑的从车里钻出来，想起叶航提醒她要离Kelvin远一些，对他的邀请能躲就躲，自己却任性的答应了人家出来约会，就算真是被绑架了，拿她来勒索叶家，也不知道叶航会怎么处理。大概会瞒着叶建国和杜红梅，随人家撕票，然后回去说是出了意外吧。
Kelvin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了一下，“你是真的害怕还是冷？你的手好冰。”
叶沙缩了缩脖子，“这里阴森森的。”
Kelvin笑着把她搂进自己的大衣里，贴着她的耳朵解释：“放心，我朋友说，这原本是个二战时候留下来的兵工厂。政府要拆的时候，一帮二战狂热粉丝买了下来，重新做了内部整修。租给一些另类的画廊，咖啡馆，小工作室什么的。”
叶沙靠着Kelvin温暖的身子，从他的大衣领子往外看，才发现他所言不虚。之前她被那房子的外型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现在才发现，Kelvin停车的地方，是个正经画了线的停车场，就在不远的旁边，有另外几辆车停着，每一台看起来都价格不菲。大概也是有钱人吃饱了撑的，都有点儿变态的审美观，喜欢追求一些不同于平常的刺激。在这房子附近不知道有没有二战的冤魂飘荡，倒是真适合情侣们来。就像现在，叶沙一点儿也不觉得Kelvin这样搂着自己是过于暧昧。只恨不得靠得更近一些才觉得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