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狸看了看门口,问顾北北:“你一个人找来的?”
顾北北迟疑了一会儿,毫无遮掩地坦白,只是有些避重就轻:“我被管北城带回去了,然后一个人背着他来找你了,不看到你没事,我放不下心。”顾北北一语带过,尽量说得合理,她不想让佛狸为她担心。
35【3.24】
“佛狸哥。”一身黑色的雨衣的苗想想突然融进这一片宁静,打破了他们的僵持。
苗想想穿着雨衣,可是脸上却满是湿濡,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直接走进佛狸,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急切地问:“怎么样了?还好不好?”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佛狸渐进恢复。
苗想想这才放心地深吸了一口气,一颗心有了着落,就开始不安静了,对着顾北北横眉竖眼的:“佛狸哥都叫你走了,你还留下来做什么?你出现只会让他更加活在过去,如果你真想他忘记的话,就走啊,走啊。”
苗想想的话,顾北北无法否认,似乎这一刻所有的辨别都苍白了,反反复复,她无从表达:“佛狸,对不起,对不起。”
顾北北深深凝了一眼佛狸,他却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顾北北将眼泪逼回眼里,要着牙,决不让自己回头,佯装的决绝原来那样痛。可是她不能言语,因为再痛也不会有佛狸痛。
顾北北走了,身影渐进模糊在林中,她的心凉了:对不起,佛狸,除了对不起,似乎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你推开了我,可是我却不能抛下你。
苗想想转过头来,心里有一些窃喜,因为这一次走的是顾北北不是她。苗想想走到里佛狸触手可及的地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佛狸哥,她走了,别想了,那些过去,都别想了,以后想想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苗想想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佛狸时,那是个阴天,佛狸捧着一盆风信子走进了她小小的世界,风信子,春天来了,她苗想想的春天也来了,暖暖的,慢慢都是佛狸的气息。
佛狸却突然地笑了,笑得苍白落魄:“你都听到了,不觉得我肮脏吗?”
苗想想直直摇头,没有一丝迟疑,她坚定:“不,佛狸哥你很好,肮脏的是那些人。我喜欢佛狸哥你这个人,你的过去我不在乎,我只想陪着你,好好地过以后的每一天。”
佛狸看着苗想想温婉真诚的眼睛,认真地回绝,不留一点挽回的余地:“可是我介意,想想,你是个好女孩,将来会有一个很好的人陪你走过一生,可是那个人不是我。”
佛狸的世界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他所有的念想、牵挂都给了一个人,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放着另一个人了。
一辈子,只需要一个刻骨铭心的人,总有些人就算你得不到,却不愿意守着一辈子。
苗想想哑着嗓子,执着地坚持,大大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佛狸,她用尽力气,说出藏子心里的心事:“可是我喜欢你,我只希望那个人是你。”
苗想想喜欢佛狸,可以不在乎他的过去,也只愿意让他参与自己的未来。
“对不起。”佛狸垂下睫毛,沉沉的嗓音铿锵。
苗想想小心翼翼地地问:“是因为顾北北吗?”
“是因为我自己。”佛狸否认,没有可以解释的理由,那句话很苍白,却是现在唯一他能给的,“对不起。”
苗想想怔怔地看着佛狸,咬着唇角,泪水泛滥,就像秋天的落叶,渐进凋零,再不舍,她也只能转身,因为这个男人不愿意给她任何机会,除了逃窜,她无路可走。
苗想想走了,佛狸还站在原地,看着顾北北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他笑了:“不是她的原因,似乎是我非她不可了。”
原来真有人会非另一个人不可。
雨停了,雨后的空气很清晰,雨水滴滴答答。一场雨似乎改变了很多很多。
天何时亮了,雨过天晴,又是一片晴朗,似乎昨日的暴风雨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深了也不曾留下。只是顾北北知道,佛狸知道,苗想想也知道,那不是一个梦,那是他们从此难以忘却的伤痛。
低矮的平楼里,顾北北的房间是背阳的,房间里些许昏暗,顾北北瑟缩在被子里,九月的天,她却觉得很冷很冷。
“咳咳咳……”薄薄的床单微微起伏,被中的顾北北咳嗽不断,苍白的脸以为呼吸不畅的缘故,有些许病态的红。
一场雨,顾北北终归是病了,病了也好,那样就没有力气去想那些烦扰的心事了。
“咯吱——”木门发出一声刺响。
门外,阳光漏进来,粉刷在佛狸身上,一样的苍白。
佛狸缓缓走进来,右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北北喝药了。”
顾北北浑身微微一颤,看着门口的佛狸,有泪盈于睫,伸出被中的手,灰黑色的床单下,更显苍白。她欲言又止,想说的太多,能说的却很少:“佛狸,我——”
佛狸缓缓打断,似乎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一样的平静如斯:“什么也别说,先养好身体,这里不比H市,没有大医院,可千万别感染了。”语气里有刻意隐藏的担忧。
随着佛狸一起进来的还有苗想想,她跟在佛狸身后,嫌恶地睃了顾北北一眼,很不屑:“真矫情,一样是淋雨,怎么你就淋到卧病不起了。”
在苗想想看来,这就是顾北北的苦肉计。这越发让苗想想看不过顾北北,只恨不得上去撕碎顾北北楚楚可怜的模样。
佛狸蹙着眉,转头怒斥苗想想,不似对着顾北北般温婉:“想想,你住嘴,出去。”
苗想想更加觉得委屈,幽怨地看着佛狸,小嘴偏生不让安静:“怎么,她什么都可以,我说说就不行啊。”
“想想,我不想再说一遍,出去。”佛狸态度很强硬,根本不理会苗想想的不甘。
“这是我家,凭什么让我走?”苗想想无动于衷,就是一步不动地立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和谁置气,气嘟嘟地鼓着两颊。
苗想想虽然没走,却也收敛了些,没有再出言嘲弄,只是忿忿地一直瞪顾北北。
佛狸走到床边,想伸出手去扶顾北北,可是伸出去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他竟然忘了,他这只手已经没有了……佛狸匆匆收回了伸出的手。
顾北北却死死盯着有些不寻常的佛狸,还有那只不停颤抖的左手。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顾北北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佛狸颤抖不已的手,问:“佛狸,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一直颤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北北担心,怕佛狸是身体不舒服,毕竟昨夜佛狸比她淋的时间还长,自己都病倒了,佛狸肯定也没少遭罪。只是顾北北不知道,事情远没有她想得那样简单。
佛狸没有回话,也不看顾北北的眼睛,偏到另一侧,藏在黑背的手似乎根本就不受控制,颤抖个不停。他突然恨自己无力。
苗想想看着佛狸隐忍着的模样,心疼极了,实在看不过顾北北,便一时忘了佛狸的嘱咐,口无遮拦地说:“不舒服?你真天真,难道你不知道吗?佛狸的手根本就失去了灵活度,你会不知道他的手是因为谁才这样的?”自从佛狸来到苗想想家,苗想想就知道佛狸的手不好,原来不知道原因,可是顾北北来了之后她就猜得□不离十了。隐忍了这么久的忿恨现在一股脑地道出。
佛狸突然沉下脸,呵斥苗想想:“想想——”
还是没有瞒住,本来佛狸是不想让顾北北知道的,他不愿意她自责。终归纸包不住火。
苗想想的每一句话就像鼓点一般,敲着顾北北的耳膜,她觉得自己都要炸开了,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佛狸,到底你还瞒了我什么?到底我还欠了你什么?先是一只手,然后呢?还有什么?”
顾北北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而且愚蠢,口口声声说要补偿,却连佛狸到底遭受了什么都一无所知,她为佛狸难受,却除了加倍的憎恨自己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佛狸只是摇头,轻描淡写地略过一切,仿佛是一种习惯,自然地没有任何漏洞:“你什么也不欠我,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想过要你弥补,更不会责怪你。”这都是佛狸自己的选择,他从来没有后悔过,更不会去怨恨顾北北,反而觉得他能为顾北北做些什么很满足,至少顾北北会为了他担心,这样就够了。佛狸的要去不高,他只要顾北北能稍微记得他多一点,就算是用这样的方式也是好的。
顾北北琉璃一般的眸子,很暗淡,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灰暗,只是怔愣地看着佛狸,有一点酸楚,有一点心疼:“可是我会,这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是你的一只手啊,佛狸,现在要我怎样弥补?”
“不,你的手,你不要,我要。”顾北北倔强着,看着佛狸的眼没有丝毫迟疑。
那双手会插出很漂亮的花,顾北北不舍得让它就如此失去,更何况始作俑者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