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遥远心中有愧,没好意思拒绝,硬邦邦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季鳐吹头发的水平跟做菜一样烂,纤长漂亮的手指铁爪一样在她脑袋上肆虐,热风一个劲地往她脖子里灌。
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显示着一个古怪的对话框,形状跟条长蛇似的,不断地蹦出汉字来,每冒出一串字就带得整个框都蠕动一下。
“最高二十万,吐血价了,再低我不如去拍大象打飞机!”
“要全(和谐)裸,最少裸十分钟!”
“行不行?痛快点一句话!是公的就痛快点!”
“哪儿去了!”
“说话!”
“人家群(和谐)交全套都不值这个价!你也就卖卖品种!”
“说话!”
“说话!”
“说话!”
……
卫遥远看得头皮都麻了,脑袋上的那两只手的触感瞬间变强了好几倍……她忍不住瞄了一眼季鳐,再低头去看,对话框已经开始发视频弹窗了,蛇形对话框激烈扭动,喷了一屏幕的粉色泡泡出来。
那些泡泡还都闪烁个不停,走马灯似的显示着:“老婆贴心又温柔邀请你深情对视!”
原来,是特殊职业人群啊……
季鳐也终于留意到了电脑屏幕,欲盖弥彰地站到她的右边,一边继续给她吹头发,一边伸手啪嗒一声合上了屏幕。
屏幕合上的声音异常清脆,仿佛骨节相撞一般。卫遥远缩缩脖子,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闪避的动作。
季鳐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跟了过去。卫遥远没敢再躲,身体却异常僵硬。他用左手摩挲着穿过她半干的头发,头皮温热,颅骨完整……
季鳐深吸了口气,突然张开手臂,从侧面一把揽住她,还借着身高优势,把脸埋进她头发里,大狗似地蹭了两下。
卫遥远如遭雷劈,脑海中瞬间蹦出三个字:发(和谐)情了!
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挣脱他胳膊的束缚,跳起来箭一样冲进卧室,“砰”的锁上门。
季鳐破例没有追上来阻拦,连敲门声都没有。
卫遥远靠着门,紧张地死拽着门把手,脸热得几乎要烧起来,心跳也是,嘭嘭嘭,嘭嘭嘭,一刻也不肯安宁。
客厅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卫生间打开的声音,然后是隐约的水声、关门声……直到客厅的灯也熄灭了,季鳐也没进来的意思。
卫遥远搬了张桌子抵住门,又趴在门板上听了好一会儿,这才有点安心下来了,靠着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连眼镜都没摘。
她是被一阵阵的凶猛的水声惊醒的。那水声也不剧烈,就反复地“哗哗哗”、“哗哗哗”响着。卫遥远越听越惊心,爬起来走到门边,水声果然是从客厅传来的。
卫遥远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悄悄拧开门,客厅里漆黑一片,听那个动静,鱼缸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卫遥远轻轻地喊了声:“季鳐?”
水声蓦然消失,卫遥远又喊了一声,哆嗦着按亮灯。
季鳐的浴袍扔在沙发上,人却不在。鱼缸里的水有些浑浊,夹杂着细沙的咸水微微地打着旋,涟漪一圈接一圈地往外扩散。
卫遥远仔细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底部细沙里发现双灵活的黑眼睛。四目相交,卫遥远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熟悉,“黑眼睛”在沙子地下抖动了几下,细沙从它身上滑落吗,慢慢露出深黑色的身体。原来,是只长着褐色斑纹的小蝠鲼。
卫遥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靠到玻璃壁边的白色肚皮,蝠鲼得意地扭了个身,旋转着冲出水面,两翼平展,朝着她滑翔了过来。
卫遥远没想到看个鱼还能看出幺蛾子,边往后退,边拿起台灯砸了过。蝠鲼躲避不及,被台灯砸中脑袋,啪嗒一声摔在地板上。
落地后,还拿光滑的两个翅膀拍了两下。
卫遥远看着有点不忍心,有心想把它弄回鱼缸里,又怕它再飞扑过来,忍不住朝黑暗里喊了声:“季鳐?”
喊完又有点后悔,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惦记着他干嘛!
季鳐没出现,那鱼又不甘寂寞了,借着水渍和光滑的地板,一点一点挪了过来。
卫遥远眼睛都直了,这鱼这么执着要往她身上扑,不会是吃人的属性吧。
她理所当然地退了几步,蝠鲼有些哀怨地待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爆出一句:“你不介意吧?”
卫遥远手里的台灯“砰”的掉到了地板上,本来就歪掉的灯罩整个脱落了下来。
这是,季鳐的声音!
☆、第五章、转换储存格式
眼睁睁看着地上的鱼跟吹了气似地膨胀变大到一个成人的大小,然后开始变形,卫遥远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手、脚、脑袋、胸……原来人跟动物就是这么互相转换的!
简直比电子文件转存格式还方便!
季鳐从兽型切换回人形模式后,就一直注意着卫遥远的反应,连穿浴袍时候都瞅着她不放:“不介意吧?本来想跟你说的,怕现在的你接受不了,就没说。”
现在的我接受不了,以前的我也一样接受不了啊!
卫遥远哆嗦着嘴唇,一会看看鱼缸,一会看看季鳐。后者穿上衣服后就那么正正经经地看着她,温柔里带着点不安,跟刚才埋在沙子里的模样神似非常。
卫遥远忍不住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疼得她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是做梦!
季鳐向前走了两步:“我其实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就是更喜欢洗洗海水澡而已。”
卫遥远无语地看着他,岂止是不同,完全是两个种族了吧。季鳐便把话题拐到了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的范畴,什么人狗无异、猪猫联姻,听得她云里雾里的。
“所以说……你都不是人了,怎么能是我初恋男朋友啊?”
季鳐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有点冷,我先去换件衣服。”说着,就十分自然地往卧室走去。
他是人的时候卫遥远就不敢拦,如今都暴露本来面目了,她就更忌惮了。季鳐同志大摇大摆地进屋换了睡衣,还吹干了头发,一骨碌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太晚了,你明天还上班,早点休息吧。”
卫遥远目瞪口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话来:“那……那……”我睡哪儿?!
季鳐拍了拍还空着的另一半床铺。
卫遥远结结巴巴地摇头:“我还是睡客房吧。”
铺好被子锁好门,卫遥远就趴着门缝死命往外看。季鳐似乎真的睡着了,客厅里静悄悄的,卫遥远背好包,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才走到玄关,房间的灯“啪”的一声被打开了。
卫遥远扭过头,就见季鳐穿着睡衣,高高大大地站在卧室门前。
“去哪?”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钟表走动的声音,卫遥远有些慌乱地晃了晃钥匙:“买夜宵……”
季鳐打了个呵欠,靠到房门上:“太晚了,我给你做点吧。”
卫遥远徒劳地说了声“太麻烦了”,在季鳐的坚持下,不得不不走回来,坐到椅子上。
季鳐套上围裙,一副打算大干一场的样子。
卫遥远看着他拉上玻璃门,趁着他转过身的瞬间,脱下鞋子小跑到门口,拉开门跑了出去。
楼道灯亮了起来,她拎着鞋冲进电梯,直接按了地下一层。
电梯一层层往下,卫遥远扶着扶手穿好鞋子。
出了电梯,车库里特有的阴冷感觉就扑了过来。
卫遥远老远就看到自己的小QQ,快步走了过去,按开电子锁的瞬间,边上的车灯也快速地闪了一下——卫遥远忍不住瞥了一眼,赫然就是季鳐那亮柯尼塞格,驾驶座上还坐了个满脸笑意的人,不是季鳐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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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帆一进办公室就见陈晓勤脸色阴沉地坐在他的座位上骂人,卫遥远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对面,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我说过我的课很重要的吧?电话关机!上班不来!你要是不想帮忙早说明白啊!耍我好玩是不是?”陈晓勤骂说得口干舌燥,见卫遥远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拍了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嫌我吵着你了?你去大街上卖茶叶蛋我就不吵你,你要在这儿做……”
“你别坐我这儿,”丁一帆咣当一声把背包摔在桌上,震得数位板都跳了起来,“我还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