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文渊白天忙着公司的事,在学校做了多年的老师,即便是商家的亲信,对这位半路出家的主管仍不太信服,可他却不怕失了人心,一上台便是雷霆手段压住了一群蠢蠢欲动的商户。
“蒋鹤说的话是话?我商家什么时候改姓了蒋?”商文渊守在沈慕夏的病房门外,手里拿着手机,脸色阴沉。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商文渊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转告你手下的,今天的事,还真不是你们决定的了的,商家的家印在我手里,有我一天,城东商户的事就由不得你们盖棺定论!”
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护士从值班室探出头来朝商文渊嘘了一声,示意他动静小一些。商文渊点了点头,挂了电话之后又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看起了公司的资料。
过了不知多久,医院里往来的人声稀疏了下去,高窗之外的庭院一片冷清,商文渊看的有些乏了,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起身倒杯茶喝,谁知就听见慕夏的病房里传来一曲婉转柔靡的小调。
“月儿弯,到故乡,故乡妈妈思儿郎,儿郎儿郎何不归……天涯远,路桥长,一去经年心难安……”是慕夏在唱歌。画板摆在床中央,她抱着双膝坐在床头,身子随着调子一摇一晃,手指时不时地轻抚画框。
她该是想家了吧?
商文渊站在病房门口看她一遍一遍反复地唱着,唱到最后,她的眼眶微红,纤细白皙的手指翻着画板上的素描,每看一副,眼神就黯淡一分。
他不知怎么的就心软了,推开门轻声问道:“慕夏,想不想出去走走?”
沈慕夏愣了一会儿,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
“你说什么?”半晌之后,她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明丽动人,一如当年的恣意璀璨。
商文渊放缓了口气,现而今的慕夏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能够像此刻这般宁和的对话,他连呼吸都轻的不能再轻,生怕一个不经意,就惊动了她身体里浩瀚无边的悲伤。
“我说,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重复了一遍,她总算听明白了。
也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睡眠一直不大好,又吃了医生开的安眠药,所以思维也总是慢一拍。
“我的脚不能走路,走不远,会拖累你。”
慕夏仰起头,周身萦绕着夕阳的光线,病房外就是医院的回廊,回廊的园圃里种满了大片的菊花,风一起,秋波浩渺下金黄色的海浪泛起层层涟漪。
以往总亏欠她那么多,所以想着现下她要什么,给她便是了。明明看出她故作冷淡,也就陪着她故作冷淡,如此顺水推舟,却仍不能皆大欢喜。追根究底他不是台上的戏子,心里头有几分关心,有几分在意,情急之下再不是“故作冷淡”这四个字可以乔装掩饰。
“不要你走,我抱你。”商文渊心头一动,两个大步走上前,一把将慕夏横抱在怀里。
她瘦得像副衣架子,背上突兀的蝴蝶骨顶着商文渊的胸口,商文渊低着头,下巴凑在慕夏的脸颊边轻轻磨蹭:“好了,别怕,我抱着你走。”
慕夏身上没多大力气,意识也混沌着,听他这么说,伸手朝床上虚抓了一把,嘟囔道:“画,拿画。”
商文渊虚抱着沈慕夏,腾出只手赶紧拿了画递给她,柔声道:“拿好,我带你出去。”
沈慕夏捧着画板,低着头任由商文渊将她抱出了病房。
走廊尽头的值班室里坐着两个当勤的护士,看见商文渊就这么抱着病人出来,惊讶道:“你们要去哪里?经过医生同意了没有?”
商文渊抱着人,头也不回道:“待会儿会有人来办出院手续,没病没痛,只不过等着手术罢了,等到日子到了,我们再回来。”
说完,他抱着人干脆利落地走进了电梯口。
“要去哪里?”
慕夏茫茫然地抬起头问道,画板被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身体的新陈代谢慢到了极致,昨夜吃下的安眠药,到了现在还残余着药效。
商文渊眼神柔和,双手紧紧的揽着怀中人,轻声道:“我带你回家。”
“家”沈慕夏的眼神疑惑了一下,思绪太杂太乱,她有些迷惑,身子又随着商文渊的步子一颠一颠,过了不多会儿,她想的有些累了,索性蜷缩成一团,贴着商文渊的胸口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深深地感觉到卡文的痛苦……一天憋出三千字……明天继续,阿米豆腐,希望不要再卡文了,祝大家看文愉快!
27凉秋(已修改)
“慕夏?”商文渊见她没了动静,轻轻喊了一声。
她没说话,呼吸平缓悠长,商文渊叹了口气,将她小心地抱进车里,自己坐上了驾驶室,发动车子后朝着城郊南面一路开去。
Z城的秋天凉风袭人,路两旁的泡桐花被吹得七零八落,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落花,车开过,忽忽地卷起一阵花雨。
商文渊侧头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睡得昏昏沉沉的慕夏,画板被她死死地捧在怀里,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把画板抽出来。最后只得任由她去,可又怕她着凉,只好半路停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条薄薄的毛巾毯,小心地盖在她身上。
“嗯……”慕夏嘤咛了一声,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商文渊俯□,嘴唇轻轻擦过她白皙的脸颊:“慕夏,不知道今年的雏菊开的怎么样了。”
说完这一句,他用手轻轻地抚平她紧皱的眉毛,又在原地顿了好半会儿,才重新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朝着城南开去。
从城中到城南原本一个钟头的车程,可怕她路上睡得不稳,只能压着油门缓缓地开,等到了城南的住处,已经是晚上灯火通明。
商文渊停好车,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萧言的,晏紫的,还有个陌生号码大概是尤莫平,另外还有几通公司里的电话,他看了一眼,随手按了关机键。
“这是哪里?”沈慕夏迷迷糊糊地醒了,揉了揉眼睛,伸手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掀开。商文渊打开车门抱她出来,动作轻柔,说道:“这里是家。”
慕夏疑惑地看着他,商文渊开口说道:“三年前做课题的钱,本来想和你一起出国。”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看了眼慕夏的脸色,见她没多大抗拒,才接着说下去:“后来没出国,看着这儿地价合适,就买了地皮盖了套小院。”
沈慕夏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追问了句:“你自己盖的?”
商文渊笑了下,抱着她向院子走去,边走边说:“我出钱请工人盖的。”
两人走进了院子,满院子都是白白的小小的雏菊,慕夏一时看得傻了,直到商文渊将她放在院子的石凳上,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为什么这么多花?”在医院闷的久了,慕夏的精神一直不大好,到了现下清醒了一些,可整个人看上去也还是萎靡不振。
商文渊随手摘了朵雏菊放在她的手心,低下头说道:“原来我想,大概这一辈子都没机会见你了吧,既然没机会见你,那我就盖座院子,每次远远地看着这院子,我就想着你是在里头等着我的。只要这么想想,心里头就舒坦了许多。”
沈慕夏不说话,睁大了眼睛看着这院子里重重叠叠的雏菊。秋风打着卷儿地吹来,一朵朵小花儿,像是用白色的绸缎修剪而成,中间白白的,到了边缘淡淡地涂上了一层胭脂,带出一抹微红,轻轻浅浅的,无论远看近看,都是娇艳别致。
商文渊不逼她开口,蹲□将她的手心贴着自己的脸颊,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眸,缓缓道:“我一直在找你,找你的时候我很害怕,怕找不到你,又怕找到你,找不到你我一辈子不死心,可找到你了,又怕你让我立刻就死心。”
沈慕夏仍是低头不语,右手被商文渊握在手里,空出来的左手紧紧地搂着沈一飞的画板。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在院子里,院里还种了两棵高大的法国梧桐,秋天到了,落叶纷纷飘落在生机蓬勃的雏菊上。
沈慕夏发着呆,一动不动。
深秋的夜,夜凉如水,依稀里,似乎都能听见秋风扫过人间的声音。
“好了,天气凉,我抱你进去。”商文渊看她蜷缩着身子有些冷,双手环抱过她,起身就要往屋里走。
“等一下。”沈慕夏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商文渊的脚步顿了顿,慕夏有些迟疑,隔了三五秒钟才又重新开口说道:“我饿了。”
商文渊愣了下,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嗯,那先进屋。”说完他抱着人三两步就进了客厅。客厅不大,软木的沙发上放着几个碎花图案的抱枕,商文渊小心地将慕夏放在沙发上,打开了房间里的暖气,说道:“我去做饭,你累了先坐会儿。”
沈慕夏缩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空调的暖气吹在身上暖洋洋的,睡意一股股上涌,不多会儿,她枕着抱枕,抱着画板又沉沉睡去。
似乎好些日子没睡得这般踏实,不知睡了多久,等到商文渊再把她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