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她一败涂地他犹不放过,众目睽睽之下伏低身子在她耳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服不服?”那样的嚣张猖狂,更间接地在所有人面前坐实了他们之间的龌龊,以至于后来她百口莫辩。
不出意料的一败涂地。她失去了所有的支持也彻底地失去了易氏的掌控权,且永不得翻身。
被子被掀开一角,淡淡的古龙水味道袭来。她刚从回忆中脱身满心郁闷烦燥,此刻更不愿看他的脸,于是扭过头去。
他以为她是因为窥视被发现了所以闹情绪,不由面露莞尔。这几日她表现得乖顺,于是就连这样的使性闹别扭他都觉得可爱。
他低下头用鼻尖碰触她的,像两只小蜗牛亲昵地对着触角,“今天醒得这么早?”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却有着说不出的性感。
她背过身不愿意理他,可他却起了兴致,“起来陪我吃早餐。”说话间手便探了进来,轻柔缓慢地在她身上游移着,“起来了,起来了。”
她不堪其扰地掀被而起,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他毫不在意她的恶劣态度,而是拉她着到更衣间,说:“帮我挑根领带。”男人的衣服竟然也占据了衣帽间的一半。他站在她身后,手臂往前圈着她的腰往上一提,让她赤足踮在自己脚面上。这样的高度刚好让他的下巴落在她锁骨处,有意无意地蹭上几下。
旁侧的全身镜映着他们的模样,仿佛是融成了一体。
草草地挑了一条深色斜纹领带,她便要回床上继续补眠。他却不肯放过,将领带塞在她手里,“帮我打上。”她厌烦他的没完没了,多应付一句也嫌费口舌,推开他便要往外走。他权当她是起床气未散尽,仍旧好声好气地哄着:“花不了几秒钟。”
她看着面前这个笑得有些讨好的男人,心里翻搅着百般滋味冷不丁就开口说道:“穿得这么整齐,又要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买卖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僵冻住,继而渐渐地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在他的鹰瞵虎视下她毫不畏惧,“我说,你又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买卖了。”话音刚落便见他扬起手,金棕色的猫眼石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妖冶的光芒。
她瞬间有了一丝的恍神,于是定定地站着不动。
可他的手最后却落在她颈间,拇指指腹贴着脉搏来回划动着,讥讽道:“凭这样的小把戏就想激怒我,嗯?”可不能否认的是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怒到了极点,只是这些年的风浪起伏经历下来,怒到了极处却愈发从容。
她扭过头去,无声地冷笑。
对峙了足有数分钟,还是他退了一步,“我这次去要好一阵子,有可能圣诞节赶不回来陪你。”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放得很软很软,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无奈的疲惫,“我只想我们好好地吃顿早餐,……非得要这样吗?”
最后还是遂了他的心意下楼去。
早餐已经备好。她面前的是广东粥配小笼,他则是咖啡加烤吐司和煎蛋培根。两个人各自占据了餐桌的两端,遥遥相望。
离得远也好,低头就看不到他的脸。她专心地搅着粥,待凉一些了便拿个小笼包配食。鲜虾弹滑、笋尖脆嫩,她忍不住连吃了两个。刚要取第三个的时候身边冷不丁便伸出一只手来,“慢慢吃。”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坐到她身边,笑意温柔,“都是你的。”
刚咽下的那口粥像是梗在了喉咙里,她立刻便将碗碟往旁边移,连人带椅子也挪到一边。他简直哭笑不得,“还这么孩子气,不愿意我过来直接说就好了,我又不会——”话还未完便被来电打断。扫了一眼屏幕他的面色便有些阴沉,很快便起身转去外厅。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行事素来谨慎,但无论公私事务总不会避着她。能让他这样小心的,也只有那个人而已。
她捏紧了勺子。
不过两三分钟他就回来了。这个男人的情绪管理一向很好,哪怕对手再令他不耻,面上也不会流露出一丝的鄙夷。
“吃饱了?”他从后方搭扶着她的肩,很是温柔,“今天又冷了些,出去的时候要多加件外套。”
她仰头看他,“是她吗?”他没有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难怪今天一早她就觉得气不顺,原来如此。她笑起来,“她想回来你就让她回来好了,这离乡背井的人逢年过节时最难受了。”
他面色冷然,“你不必管这些事。”她仰起头看他,“你权当是可怜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国外,很孤寂的。”
他的下颚线条抽紧,嘴角却微挑起,“你倒是好心。”她笑起来,“我和她的处境都差不多。她还好一点,比我自由。”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真希望她回来?”不待她回答便说,“是了,她回来怎么会好过?你怎么会让她好过?”
“我有把握你不会让我见她,”她避开他的手,“恐怕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一招借刀杀人,董事长的宝座她已唾手可得。真是可惜。”
他周身都散发着寒意,“你是可惜她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还是可惜她没能坐上董事长的宝座?”他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叹,“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把她送到国外去”
她轻轻击掌,“原来还是我害得你们姐弟骨肉分离,天各一方。何必呢?”当年他怎么对付许晓安的她犹历历在目,大局一定他便立刻以休养的名义将许晓安母子送到加拿大,虽然谈不上心狠手辣,但这样的过河拆桥也算得上绝情冷酷。
“反过来,我也可以把你送到国外。”他的语气越发轻柔,“其实这样更容易省事。只是每每我要看你就要飘洋过海,我不耐烦。我想你也不屑问‘你最后会选择谁’这样的问题,因为你根本就知道答案。……你希望我滚得远远地,滚到你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
“不行,素素。无论如何我也办不到。”
☆、第六章
周尧山位于这个城市的最高处,冬天温度虽低但景色却极美,只一场薄雪便将修剪整齐的庭院妆点得淡雅素净。
易素站在露台往下望去,管家正指挥着人将刚运到的榛树立在后院,缀上米灯和各式各样的装饰品。高达数米的榛树要价不菲,更不要说从山下运上来。费了这般大的人工金钱只是为了应那两天的景,不可谓不奢侈。
冬日的暖阳温柔而慵懒,她很快便昏昏欲睡。转回房间拉上窗帘,将一切光线都阻挡在外面。她爬进尚有余温的被窝补眠,这一睡便到了晚上。
这样反常的作息持续了几天,管家很不安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没觉得不妥,“就是觉得困,想睡觉就睡了。”除了作息时间不规律外其他一切正常,人也没有憔悴消瘦,只是看起来没那么精神。
许慎行走时的千叮万嘱,管家觉得肩上担有千斤重,可时值年末许慎行远在安省贵人事多他不敢轻易打扰。思来想去还是请程波来了一趟,而程波诊断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心情郁闷影响了生物钟。
“这是富贵病,”程波说,“简单的说就是闲得发慌,给她找点事干就行了。”
管家为难了,让他天天都在安排别人干活,可哪有活儿是能安排给夫人干的?前两个月她心血来潮去厨房烤小饼干时不小心手指头被铁盘烫出个泡,先生当时没说什么,隔天西点师就卷了铺盖。
程波看他实在愁苦便出主意:“这样吧,我有个师妹这阵子正放假,我让她每天抽空来陪夫人说说话。”
管家想想也有道理,便作主同意了。
第二天程波就载着师妹吴萌上了周尧山。吴萌的父亲是程波当研究生时的导师,女承父业也学医,专攻心理学。吴萌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话也多,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程波后悔没带耳塞或是香口胶,要么自己当聋子要么胶住这师妹的嘴。
车子开到山腰吴萌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一般富贵人家可住不了这儿啊!师兄,你可真是傍大款了。”程波差点手滑,稳好方向盘后顶没好气地说道:“会说话嘛,什么傍大款啊。你师兄我是那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小孩子家家嘴上没人把门的,到了地方别乱说话。”
吴萌撇撇嘴,“有钱有闲真好,足不出户都有人送上门聊天呢。”也是刚出校门不久,从看似人人平等的校园进入等级分明的社会,在物质与现实对于理想的冲击下心情浮躁在所难免。
程波本想说要是有钱什么也办得到的话,他也不会载她走这趟。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人家要没钱没闲,你想赚这份钱都没得赚。”吴萌鼓了鼓脸,“我放假啊,又不是失业。”程波乜她一眼,吴萌立刻泄了气,“好吧好吧,吃人嘴软。我在这儿谢谢师兄,有份日薪这么高的工作关照我。”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了许宅的范围。镂空的黑色铁门缓缓打开,吴萌此时已经紧闭双唇,只睁大一双眼睛好奇地不住张望。
管家已恭候多时,迎他们进了正厅又上了茶和点心,十分抱歉地说道:“真不好意思,夫人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