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未这么亲密的接触过,鼻尖满是他的气味。不似她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男孩子,青春阳光中免不了带着汗臭。也有讲究一些的,偷了父亲的发胶或是古龙水打理自己,可最后的形象总是不伦不类。
他呢,就算是晨起匆忙头发凌乱的模样也很有型。更不必说正装的时候,只消一出现便能夺去大半场人的眼球。只是,这些都比不上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最普通的白衫黑裤,那样的清爽干净。而她从墙头滚落一身狼狈,收了他的手帕便直接按到伤口上,也不道声谢便匆匆走了。
易仲棠给她的家教是自尊自信,但却放任她任性地成长。于是自尊成了自大,自信成了傲慢。这样的自以为是、唯我独尊的性格,让她日后吃足了苦头。但是现在,她恰恰是以这样骄横的姿态强硬地挤占进他的世界,并迫不及待地烙下自己独特的印记。
哪能这么容易?
他一手梏着她的腰一手却扣在她脑后,极认真地说道:“素素,你可要想好。如果修不够学分,你一辈子都别想从我这里毕业。”
太年轻就是有这样的坏处,只顾着眼前哪会想到以后。以后是多遥远的事?抱着心愿得偿的兴奋,她环着他的颈咯咯笑,“不毕业更好,你得养我一辈子。”
非常不幸,一语成谶。
☆、第九章
崔格格是易素的闺中冤家。
崔大中和易仲棠的交情并没有如他们所愿的传承给他们的独生女儿,这两个同年出生的女孩几乎是在襁褓里便看对方不顺眼了。
打小一碰面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冷嘲热讽明枪暗箭只是家常便饭。同上一所小学,明里暗里打了多少次架她们自己都不记得了。直到后来崔大中举家迁去外省做矿产生意,两家的来往才少了些。
不过今年崔家又举家搬了回来,据说是崔太太不喜欢当地民风彪悍,环境又鱼龙混杂于是劝动丈夫重返故地。崔大中虽然舍不得这暴利生意,但妻子说得也有道理。于是便激流勇退,带着大笔资金杀回老家。
崔大中的旧屋闲置多年,这次回来的首要事便是置业。易仲棠动用关系,以极优惠的价格为老友在易家附近的一个社区里置了新居。新迁的宅子必定要办一场迁居宴,请亲朋好友来热闹热闹。
易仲棠自然得携妻女出席。当年他新娶不久崔家便迁走,崔太太与许晓安并不熟稔。但以后两家来往走动得多,两位女主人势必要打好关系。
“素素,你和格格也好几年不见了。”崔大中一直觉得同龄的女孩子都会是至交好友,总有说不完的话,“她房间在三楼,阳光充足露台又大,晨起做那什么加最好。”
易素心里是极不屑的:这么喜欢瑜珈,不如送她一杯恒河水,喝完下世投胎当印度人好了。可想归想,面上功夫还得做足。
父母们你来我往地回忆,只记得她们小时候交好的二三事,将她们打架时你揪下我一把头发我赏你一脸红叉的恶斗忘得一干二净。
孩子仇嘛,怎么会记一世?
崔格格在崔家也是称王称霸的,她的主卧更是占去了整层三分之二的面积,这得归功于她那超大的衣帽间。易素虽然也爱打扮,但绝没有崔格格那样旺盛的购物欲。打小就热爱名牌热衷潮流,喜欢奢侈与限量,是富二代花钱如流水的代表。
现在看到她的房间后易素更加确定了一个事实: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崔格格这种暴发户式的购物癖与收集欲过了这些年还是半点没改,还越发变本加厉了。小时候是芭比娃娃的粉红蕾丝风格,现在则是奢华的巴洛克宫廷风。据说那张象牙色的四柱公主床还是特别从国外定制回来的,价值不菲不说还得排得上期。
大约是久别重逢,两个人倒没针锋相对。也是因为长大了,不能像孩提时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不仅是难看还伤了两家的面子。
“……公立学校规矩多,私立学校就不同了。”崔格格吹了吹半干的指甲,“校服也漂亮。”
易素念的省直重点校服出名的保守古旧,直觉得自己被埋汰,“念书是挑教学质量,又不是比拼服装设计。何况现在校服也不是强制,每天穿私服的大有人在。”
崔格格笑起来,“要是有值勤老师呢,抓到不是要被罚写检讨?”
她一口否认:“没这回事。”
崔格格正要说什么,虚掩的门忽地被推开,“格格,你要的草莓蛋糕没有了。”“没有了?”她冲来人瞪眼睛,“早让你快点去你一个劲地磨蹭,现在好了,没有了!”
来人嘻皮笑脸:“除了草莓蛋糕,我把蛋糕房里所有口味的蛋糕都买来了,你试试嘛,总会有合口味的。”
这大口气倒是非常地熟悉呐。易素细细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子,他长得高瘦,五官还算清秀,只是眉眼间总带着股浓浓地市侩气。从头到脚一身名牌不说,腰间皮带扣上大大的英文字母更是闪闪发亮。
倒是有听过崔大中这次带了个男孩回来,原先众人还在揣测是不是他早年藏在外的私生子。后来才知道是外省矿业大亨的儿子,因为打架惹是非被退了学又不乐意出国,便送到这里来念书。崔大中之前受人关照颇多,便一口应承照顾。
这典型的暴发户有个非常符合身份的名字,尹致富。
易仲棠说起时她差些喷了茶水,连一贯优雅的许晓安都面露惊诧,“这名字起得……也太随意了些。”易仲棠说,“你不知道,那大亨笃信风水命理。当年连包两矿都颗粒无收,几乎倾家荡产。后来儿子一出生便找人推命盘,定下了这个名字。后来果然暴发豪富,一发不可收拾。”
易素哼了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易仲棠没将小女儿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敲了敲烟斗,说:“即使不信,也要有敬畏之心。”
彼时许慎行正坐在她对面,她便故意问道:“你呢,信不信鬼神?”他说,“敬神如神在。”
她噗地笑出声来。好一个正人君子,单就这一脸的正气凛然旁人哪能想得到在桌底下他们的脚还在勾缠?
一切只能隐蔽地进行,但却不妨碍他们之间的热烈如火。
她年少轻狂,喜欢刺激并时刻挑战他的忍耐度。偶尔会突发其想地跑去公司,被前台接待员拦下后摆大小姐架子,直到惊动他亲自下来接驾。
“大小姐,你这是趁你父亲出国不在,故意来砸我场子?”一早上连着主持两场会议,他只觉时间不够,“大庭广众下吵闹,可真是好看。”
“谁让你不回我的电话?”她坐在他的大椅上,理直气壮,“你不回,我只能自己找上门来啰。”他有些头疼,“你喜欢什么便买什么,我不信只一家店就能刷到你父亲破产。不然,我再给你一张附卡。”
她脾气上来,抄起桌上的琉璃纸镇就砸到地上,“你当我是什么?”她发怒的时候一双美目圆睁,双颊红鼓鼓地,“轮得到你给我钱?”
他抄着手站在两米开外,看也不看地上的狼籍,“我二十分钟后还有会议。”像是印证他的话似地,下一秒便有人敲门。她直直瞪着他,“不许开。”果然,敲门声只持续了十来秒便戛然而止。赚人薪水的总得有基本的眼力劲儿。
他冷着脸走到她面前将人一把抄起,捋高袖子不容分说地就在她的小屁股上赏了几巴掌。她半个身子倒挂在他背上时还以为他只是威胁,没料到他竟然真下手,羞恼之余更趁势哭得稀里哗啦,“你敢打我,你竟然打我!”
他放她下来,说:“大人做正经事的时候你来捣乱,分明讨打。”她恨恨地抹眼泪,踢他,“我让你装腔作势,狐假虎威。”
他的脸立刻便阴沉。
龙有逆鳞不可碰触,而她总是在不经意间便去揭他的。她很快便发现自己说错话,可又不愿意认错,于是满脸委屈地抱膝赖在真皮大椅上,一副可怜相。
他背过身去捡被她挥到地上的文件纸,“闹够了就回家。”
她最怕他这个样子,但又实在拉不下脸,“不回。”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让你之前不理我。”
他直盯着她的小脑袋看了好一会才叹口气,“会议期间你来电两通,我怎么没有接?”她听他语气放软,马上又张狂起来:“那我给你发的图片呢?你肯定没看!我让你帮我参考,你一直没回复来,我就在店里和傻子似地等!”
男人对于女人的小题大作简直忍无可忍,“买件衣服而已,还需要我来拿主意?”她跳起来,“非你拿主意不可!”翻开手机就要拍他脸上,“你现在就挑。”
他只瞄一眼便痛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也是你能穿的?”看向她胸前的目光却无比毒辣,“再过三五年才能长好,到时候再穿不迟。”
她既然敢找上门就带足了肥胆厚皮,“你不用管尺码,只要挑款式和颜色。”一把将他推到大椅上,咄咄逼问,“哪件好?”
他面上已无厉色,而呈现出一抹慵懒的惰态,“都不合适。”她不依不饶,“说实话。”他用手肘托着她的腰,劝道:“太早穿这样的内衣,影响发育。”她脸红,啐他:“你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