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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做了第二次提案,那之前我把我所得到的一点信息告知Eric,大家便参照那个方向做出方案,做得十分精彩。今天Eric告诉大家,我们赢得了这个项目。
公司请大伙儿吃大餐,去了高级西餐厅,一众人大快朵颐,不知这一顿预算多少,看来,Eric虽然老奸巨滑却并不太小气,他当然懂得,该奖的时候好好奖,干起活来人才肯卖力。
饭后大家各自续摊,领导约我就近喝一杯,我便同他去到附近的酒吧里,坐下来,我点了一小杯扎啤,他要了加冰威士忌,小酌。
领导轻轻晃着手中的杯子,等着冰块化开一点,昏黄的灯光下,他显得稍稍有些疲惫。
“多悦,想好了没有?”
“嗯,想过了。”
他喝下一口酒,微微笑道:“让我猜猜看。”
我做了个深呼吸,也吞下一点啤酒,等他说出答案。
他把玻璃杯底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桌面,‘叩……叩……叩……’眼睛那么认真地注视着我,好像真在严谨而审慎地判断着什么……
忽地,他咧嘴哼笑:“厌烦我了?”
“不是,”我也笑,摇摇头,“怎么会!”
“这几年做得还高兴吗?”
“感谢上帝让我遇见你。”我说,尽量使语气更加轻快一些。
“这句话难道不是该我说?”
他的笑容一点也不勉强,我一直喜欢看他这样宽容又温和的笑。
“也许以后我们会在同一个案子里碰上,真有些期待。”
“一点也不期待,最好永远别发生啊!”我咽下一大口啤酒,咽得艰难,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背脊生寒。
他看着我仍在笑,杯中的冰块时不时‘哐当’撞击杯身。
笑是同样的笑,这时看在眼里却有点儿叫人肉跳了有没有……
“万一真碰上,手下留情!”我赶紧好话说在前。
“你知道我不会。”他微微扬一扬嘴角。
我吸气,他不会的,商场如战场,他当然不会放水,这下好了,当师傅变成敌人,且不可能手下留情……
我有点儿想改变注意了,这点破本事,你到底有没有能力独立啊?
“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欢迎,门一直开着。”他说。
我跳下高脚凳,做个手势请求他也站起来。
他起身。
“变成敌人之前,能给徒弟一个鼓励的拥抱吗?”我深深呼吸,仰视这个高大俊朗的师傅。
他伸长手臂,将我整个人带过去……说做就做,这都能这么雷厉风行!
他的声音在我的耳后响起:“好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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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不能开车,领导仍然坚持送我,打了车把我在小区门口放下。我站着看车子驶离,车子渐行渐远……独立,独个儿带领一个团队,说不怕是骗人的,但凡事都有个开始,有第一次,也许搞砸也许能干得漂亮,谁知道呢,有机会就去试一试吧,你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什么人的后面。
酒果真能壮胆,晚餐时就喝了红酒,酒吧又吞啤酒,酒劲儿上头竟然问领导要到个拥抱。有时候啊,酒还真是好东西。
有点儿晕,不过走路还稳,进了电梯按下楼层,眼睛盯视数字变化的时候人就恍惚得差一点睡过去。
慢吞吞走到门口,门旁有个人。
吓了好大一跳,困意就给惊跑了,我睁大眼睛仔细看……我其实是在电梯里睡着了在做梦吧?
“加班到现在?我明天去炸了你们公司大楼。”杨恒倚坐在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上,背靠墙壁,后脑勺也抵着墙,眯细眼睛哼哼,一副累惨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儿?”我惊问。
“开门让我进去,”他把眼睛都瞌上了,“求你。”
我赶紧摸索钥匙,“干嘛不打电话?”
“想给你惊喜。”
“……你这是惊吓!”开门进屋。
他慢悠悠把行李拖进来。
“等多久了?”我问。
“8点到的。”
我看一看表,这会儿已经12点了。
“你可以去酒店啊,干嘛非等在这里,哦,对了,你不去酒店吗?”我突然意识到,他这样拖着个行李等在这里,到深更半夜,这是要干嘛?
“不住酒店。”他倒在沙发里,四仰八叉,“那种冷冰冰的地方。”
“那你住哪里?”我看看他,又看看那个超级大行李箱,心里腾起不好的预感。
他叹口气,起身踱到我跟前,“小多,你是不是喝酒了?”说着手就伸上来贴住我的脸,“晕不晕?”
我把他的手拿开:“有点儿,你不住酒店是要住这里吗?”
“嗯。”
“谁同意你住这里了,这儿没地方给你睡。”
“大马路上是有地方,不过睡那儿的话我怕被车压死。”
我眯起眼睛瞧他,他这是耍无赖行为。
“你也困了?洗洗睡吧。”他说。
我看一眼沙发,再看一眼房间,暂且让一步:“今天太晚了算了,沙发或地板你自己选,不可以来我房间。”
“但你的床很大,我睡一边占不了多少地方,为什么不可以?”
“要么你去睡马路牙子,自行车压不死人。”
头晕,我不再和他啰嗦,进浴室洗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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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不踏实,做这样那样的怪梦。
梦见古战场上,横尸遍野,领导骑在高高的战马上,手持利刃,面上却微微笑着对我说:“你知道我不会。”
我的手里竟也握了把大刀,手抖个不停,但我身后有千军万马等着我一声令下好杀过去。
我用力握稳刀柄,抬起下巴,说:“来吧。”
背脊冒汗。
眨个眼睛,大漠里,卷起漫天狂沙,杨恒在那中间,任风怎么呼啸,沙石怎么肆虐,他似雕塑一般立在那里,我不在那里,但他说了什么,我听见了。
“我说我爱你,我们还有可能么?”
我一开口沙子扫进我的嘴里,迷住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睛疼。
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家门口怎么杵了个人?他疲倦极了非要我开门,让他进屋去睡觉。
“不住冷冰冰的酒店。”他说。
我惊醒,眼睛张开望见熟悉的天花板,城市的夜晚总暗不透彻,不知哪里的光线洒入房间,轮廓依稀看得清楚。
神志聚拢,我猛地坐起,跳下床,光着脚‘咚咚咚’地来到客厅,开灯。
他用手遮住眼睛,“唔”一声不满。
他坐在沙发里,被子叠在一旁,衣服穿得好好的。
“你真在这里!”我瞠目结舌。
他把手放下,皱着眉:“这算是酒醒了?”
我走过去,在他跟前站定,眨眨眼看清楚。
“你怎么来了?这么快又来出差?”我问。
“不快,迟了近7年。”他说。
“什么?”
“这次不是出差,我回来定居。”
我看一看墙上的钟,3点半。“你怎么还不睡?”
“我辞了职,花了点时间结束工作上的事,处理生活上的杂事。”
我压压眉心。“我一定是还没醒。”我弯腰凑过去细看他的眼睛,“还是你没醒?”
“我没睡,有时差。这几天可能会影响到你的作息。”
“怪了,你的眼睛明明是聚焦的。”
“小多,你在逃避问——”他的声音突然消失,嘴巴动到一半停住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什么。
看着什么?他刚才明明在和我对视,我低头往下看……看见了,我的睡衣领口——我的这条领口宽敞的长T恤睡衣这会儿十分宽敞地——敞着。
我猛地直起腰,抓住领口,脚下退离却绊到什么东西,重心不稳。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探来将我稳住,并且拉过去。醒过神时,我已十分不雅地坐在了某人的身上,T恤下摆十分不雅地掀起在大腿根,两条白花花的大腿触目惊心地搭在他的腿上。
这个画面有点儿太限制级……我简直不敢动弹,并且无法扭头去看脑袋旁边那张脸……
“要不要去房间……”他在耳边低语,嗓音沙沙的,“还是……就在这里?”
我跳离,脸上热度唰唰地涨。在地板上站稳,我慌忙拉扯T恤下摆盖住大腿,这才注意到这条T恤恁地薄,平时一个人的时候贪图舒服洗完澡就直接套上睡觉,但它薄得前胸后背轮廓尽现,根本不该在有人的时候穿!
我三两步逃进房间关上门,衣橱里拉出件外套套上,稳住顺顺气,再到镜子前看两眼,这下像样了!
再回到客厅,他双眼炯炯有神,哪里还见先前的困倦。
我咳咳嗓子:“刚才……不好意思。”
“哪里,”他要笑不笑的,“刚才很有意思。”
脸上火辣辣地发热,我想调头回房间关门上锁,但似乎……有正事儿没说完……
“刚才,说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