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了,静薇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头一靠近枕头,黏稠的睡意就如迎头泼来的一盆浆糊,将她的眼睛和毛孔全部闭合,她很快就睡着了。这是一个多梦的夜晚,她梦见母亲身穿蓝睡衣在鱼缸里游泳,床单、枕巾全都浮动起来,母亲游动的方向,正是冲着房间里那些浮游生物去的,她试图抓住什么,可是,不行,她做不到。
母亲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就在静薇耳边。
她渴望够到那些悬浮物。
所有的一切都漂浮起来,静薇终于听到母亲的尖叫,就在耳边。静薇在叫声中突然醒来,房间里光线很暗,侧脸看了眼枕边的小闹钟,凌晨5点5分,四周很静,连玻璃的碎片都沾着静谧的气息,它们碎得是那样彻底,像一颗颗碎银子平铺在地面上,伤痛,无言。
父亲是怎样的人
早晨,静薇轻轻轻推开母亲卧房的门,看到母亲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块没有一点花的素色白被单,一种不祥之感浮上心头。静薇静静地走过去,掀开被单,平躺在母亲身边。
"妈,我知道你没睡。”
"睡不着啊。”
"一夜没睡?”
"嗯。”
"妈,都是我不好。”
母亲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看也不看静薇一眼,说:“静薇,能告我那个人是谁吗?”
静薇想了一起,执拗地说:“不能。”
母亲就不再问了,重新躺在床上,母女俩同盖一个被单,仿佛又回到了静薇小时候。那时候,父亲偶尔回来一下,又匆匆忙忙地走了。静薇回想起父亲的脸来,是模糊的好像电视里的重影那样一团。父亲和母亲在静薇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静薇从来也没问过原因,小小年纪,她就懂得回避这件事情。
有时候,静薇很想问问母亲,“父亲是怎样的人”,转念一想,又觉开不了口。“父亲是怎样的人”,静薇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的设想,她想,他可能是个神秘人物,一个有难言之隐的人,或者,是一个抛头露脸的公众人物。
"你想他吗?”
"想谁?”
"想我那根本不存在的父亲。”
"你父亲他存在,只是----暂时地----我们分开了。”
关于父亲的对话,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层面上,有没进展,有所回避。
永远如此。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所有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母亲说:“明天我去给你买一套睡衣。”
"是孕妇装吗?”
母亲想了一下,说:“不,是睡衣。”
母亲的话,安慰了静薇,她很害怕像“孕妇装”这样在她这个年纪无法接受的字眼儿。虽然怀孕已是事实,但从心理上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可她还是不能接受,母亲生怕刺激了她,母亲总是绕着弯说话,尽量使用“睡衣”这样柔和的字眼儿。
母亲出去了,很长时间没回来。听着外面的风声,静薇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她忽然对母亲的安全担心起来。她想,万一母亲出了什么事,她一个怀了孕的人该怎么办。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视画面上出现了汽车撞人的可怕场面,有一辆车开得飞快,把一个正在横穿马路的人撞得飞了起来。静薇觉得很害怕,她蜷缩自己的小床上,看窗外的天一点点黑下来。
终于听到门锁被人拧动的声音,静薇知道那是母亲。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去看了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普通朋友。”
"老朋友?”
母亲怔了一下,很含糊地“哦”了一声,就进了厨房。静薇猜想母亲去看的那人一定是父亲。母亲会不会把自己这事告诉父亲呢?她想,父亲如果知道了这事,一定很生气,所以,母亲不会告诉他的。
静薇无数次地猜想过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曾经发过怎样的事,才使他们痛苦而又平静地分手,母亲把所有与父亲的合影都藏了起来,这个家没有男人的相片,影集里大部分是母女俩的合影。
静薇一个人躺在床上,四肢摊开,风把阳台上的衣服吹得一摆一摆的,像一个会动的人。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被人触摸的感觉,那个日光令人晕眩的午后,她看到白亮的光和自己小小的乳,窗帘不断被风吹起,吹起又落下,她闭上眼,慢慢被日光融化。
他的指尖触到了小小的、坚硬的乳头。
逐渐涨大的乳房,已经完全改变了原来的样子,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与后来需要忍受的漫长时光比起来,在日光中被揉碎的痛快已被淡忘,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但什么都发生了,无人能挽回,只有把孩子生下来。
女孩阮黎
在静薇不去学校上课的第三天,女孩阮黎的电话追了来,阮黎劈头就问“哎,你得什么病了?”
静薇说:“肾炎。其实也没什么,已经快好了。”
"噢,能来看你吗?”
"最好别来。我在吃中药呢,怕吵得很。”
静薇说着这样不合逻辑的话,心里却并不慌,她目前的处境已经糟成这样了,反而有一种坏到极致的镇定,阮黎是她最好的朋友,就算她知道了真相,她也不会像小喇叭似的满世界嚷嚷去,静薇最信任的就是阮黎。
那个使静薇怀孕的男生,其实就是阮黎的同桌,这是一个天大秘密,静薇不想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好朋友阮黎。
阮黎的声音漫过电话线。
她说数学老师怎么怎么怎么。
又说英语老师怎么怎么怎么。
静薇忍不住想问一句那个男生好不好,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她装做若无其事地听着,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放下电话,她一个人看电视。画面上是两个穿迷彩扮成兵的人在演小品,恶俗而夸张的表演,使静薇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她抬手用摇控器拚命地按、按、按,想要飞快逃避恶俗,结果却是,从一个俗戏里逃出来,却又掉进另一个俗戏里。
静薇关掉电视,房间里黑暗一片,没有一点光。
母亲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静薇不知道。
母亲说:“电视不好看,就洗洗睡吧。”
静薇说:“电视越来越不好看了。”
母亲说:“那是你心情不好,你现在这个样子----"
母亲并没有去看静薇的脸,但话说到一半,感觉有些不对了,她尽量避免说出伤害女儿的话,可说着说着,还是伤害了她。
静薇妈在黑暗中听到静薇很轻抽泣声,知道她是哭了。
阮黎的电话勾起了静薇的某种欲望,她想和那男生见上一面。她知道这个想法简直是发疯了,母亲知道了非打死她不可。可是,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越是不应该的事,就越是想做。
这天下午,母亲正将从阳台上收进来的衣服放在熨衣板上熨着,母亲总是在洗衣服、晾衣服、熨衣服,她的一生都在忙碌着,忙那些琐事,从很小起静薇就告诫自己,将来长大了,不能像母亲那样生活。
琐事是多么耗人啊!
阳台上晃动的衣服,与母亲晃动的身影时常重叠在一块,让人很难分清。静薇有时想,或许某一天,母亲化做一件布做的衣服飞走了呢,这想法不止一只地飘进静薇的头脑,有时是在下午的某一瞬间,她突然从午睡的长梦中惊醒,发现母亲不见了。
妈----
空间在静薇的惊叫声中突然变大了,房子里到处都是回声。静薇从这个屋跑到那个屋,不小心撞翻了地上一只装有肥皂水的脸盆,泡沫流了一地。母亲从阳台门后面探出头来,母亲说你怎么了,又把盆里的水弄洒了,怎么这么不当心,你现在这身体,要是再摔一跤可怎么办。
母亲的唠叨声并未进入静薇的耳朵,她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好像是刚才一阵慌乱声音的回声,有一个小一号的静薇,在另外一个空间里找妈妈。
灼热的回忆
星期天的中午,一向不睡午觉的母亲,忽然睡起午觉来。阳台上晃动的衣服与侧卧的母亲形成不真实的对比,仿佛那个面朝里侧卧着的女人,不是母亲的实体,而是一俱躯壳。
静薇轻手轻脚地溜进客厅,拿起电话,躲进自己房里去。
她不想让母亲知道,她在给那个人打电话。
她紧张得手直抖。电话的橡皮按钮很难按,有的键按两遍才能有反应。这样,那男生的电话就变得无限地长,那些七七八八的数字令静薇感到窒息。
那男生的声音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没有一点前奏,连电话接通时“嘟----"的一声都没有,他就冒出来了。
"喂。”
他从平静中冒出来,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接电话之前,他一定在干一件很享受的事,在喝一杯咖啡?在电脑上玩游戏?跟朋友聊天来着?想想他的处境,再想想自己,静薇委屈得就要哭出来。
"我是静薇。你好吗?”
他好象怔了一下,因为在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一个不短的停顿,然后他开始说话,慢吞吞的,体现着家境的优越和教育的良好。他说你怎么啦你不是病了吗得的什么病要不要打针打针还是吃药吃药还是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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