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宁缓缓走到了草地边上坐下。
香嘉上坐到她的身侧。
过了一会儿,身侧的人忽然问:“你是杜柏钦的情人?”
蓁宁骤然转头看他,一双眼眸星子一般冷冽。
香嘉上嬉笑着调侃:“今天我在教堂外看到你,你看他的目光,简直恨不得立刻去殉情。”
蓁宁冷冷地道:“你看错了。”
香嘉上耸耸肩,返身从车中取出了一支酒和两个杯子:“别伤心了,睡一觉明天醒了就没事了。”
蓁宁接过杯子,两个人对饮,香嘉上车中存着两支好酒立刻被喝光了,又招唤保镖送来。
喝到最后两个人都醉醺醺地躺倒在了草地上。
香嘉上醉眼迷离,嘴角的笑容更加招人:“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做点别的事情?”
蓁宁瞪他一眼:“什么事?”
香嘉上撩起她的发丝,温热的气息吹拂到她的脖子上:“比如说,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应该干的事情?”
蓁宁利落地反手就是一击。
香嘉上也不客气,伸手格挡开她的肘部,两个人在地上扭打做一团。
他不敢真用力,蓁宁醉得已经是非不分,招招都是真招,香嘉上连连闪躲,最后被揍到哀嚎连连,蓁宁筋疲力尽,终于停手。
天边露出薄薄晨曦,蓁宁起身摇摇晃晃要走,香嘉上不放心,将她拉进了车中。
香家的司机在前面驾车,蓁宁木着脸:“送我去机场。”
香嘉上略有惊讶:“你没定有酒店?”
蓁宁说:“少废话。”
香嘉上默默叹息一声,不知何事如此伤心,她竟是真的不打算归去。
临别的时候,香嘉上问:“我会否再见到你?”
蓁宁嗓子有些干哑,轻轻的声音:“不会,我永世不再来此地。”
香嘉上露出遗憾神情:“好吧。”
他拉过一边的空乘,低声叮咛了几句,看着那个纤细身影走入了国际通道。
香嘉上打了个酒嗝,走出机场的大厅,脚步略有轻浮,保镖迎上来:“二少——”
香二少爷撇撇嘴:“把车开过来,老子走不动了。”
他引以为豪的酒量,居然是第一次到了极限,蓁宁应该不会喝的比他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是要埋葬了多少心事,才能盛容那么悲伤的酒量。
☆、20
泛鹿山道上,高大的橡树迎风招展,盘山山道之间,车辆一闪而过。
山边的新雪未化,松鼠在枝头探出了脑袋。
半山的湖水闪烁之间白色别墅静静伫立,驾驶座上的男人远远按了一声喇叭。
高耸着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门岗上的士兵立刻敬礼:“长官!”
马休扭动着方向盘驶入庭院中,看到车道上停了一辆熟悉的绿色吉普,马休笑了笑,竟然还有人比他还早。
他关了车门朝屋子走去。
立在门前的伊奢上前来招呼:“早安,马修阁下。”
马休时任首相国家安全顾问,一早从市政大道一号得了命令,梅杰首相要就缅拉海湾的争端听取国防部的意见,他熟门熟路地道:“嗨,伙计,麻烦给我杯咖啡,这天,冷得!”
伊奢转身招佣人。
泛鹿庄园是一幢前后一体的私家别墅,是杜家在三十年前建的大宅,由德国著名的设计师Cleveland Wamer设计,坐落在山水之畔,风格简洁,外观典雅,在上个设计七十年代中期建好起曾经在康铎轰动一时,杜家三兄妹都是在此地出生,杜柏钦的父亲在世的时候,由于部下和学生众多,墨国的军政界人物都喜爱在此聚会,杜柏钦的母亲也经常在此举办艺术沙龙,因此在上个世纪末,泛鹿庄园是墨国最热闹的一个私家花园。
杜柏钦就任国防大臣的一年多来,下属慢慢地开始往这跑得越来越勤,然后是各议会党派的首领和事务大臣偶尔会来访,杜柏钦在军中的同袍至交和几大家族私交子弟更是经常出入,花园里的大伞撑开,男人们穿着马球装就能围桌开会刷刷地签署文件,源源不断的机要宗卷不停送来,伴随着男人们大量消耗的好酒,往来座中均是豪杰,谈笑之间皆是鸿儒,哪怕是一名随着部长来访的普通士官,在踏入泛鹿庄园的那一刻,也不禁满怀激动地怀着朝圣的心情,在席中添一个末位,看着那些大人物言谈之间的风度,就已然生出了豪情万丈。
不知何时墨国的政界有了一个趣谈,泛鹿庄园是墨国的第二个心脏,据说很多国家安全决策,甚至都不是在掸光大楼内决定的,而是在泛鹿庄园定下来的。
今年夏天墨国的开国功臣宋士奎,墨国唯一的七位五星上将之一,在经历了第三次的化疗之后自美国返回故土,杜柏钦陪着他在花园喝了一壶茶,临走时老爷子的孙子来接,帅气小伙子一袭军装,先对着杜柏钦敬了一个礼,年轻人如今已经是空军的麾下之师,杜柏钦亲自将老爷子送到了车边,年轻人搀扶着迟暮的将军,纵然行动艰难,站起了依然是笔直的腰背,在登上车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花木婆娑的山庄。
老人眼中泛起泪花,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仿佛回到了一九八一年。
年轻人的心头跳动,目光中露出激动的神情,一九八一年的康铎,那是另外一个时代,那时将遇良才,那时才逢明主,那时美酒盈樽,那时满座衣冠,那时战将,男人们披上战袍即可征战四方,那是最繁荣强大的一个国家。
宋先生的那句话后来在墨撒兰经久流传。
此生何其有幸,能经历回归的一九八一年,那是在康铎年轻一代军政王侯的领导之下,泛鹿庄园一个另外最鼎盛时代的开启。
只是相比一九七九年老康铎公爵的不羁做派相比——据说杜柏钦的父亲旧日时常在前厅和部下彻夜饮酒畅谈,杜柏钦出现在前厅的次数委实不算得多,偶尔在前厅的会议室听取下属报告和随同幕僚开会,也都是冷峻寡言,说话行事果断利落,有些时候甚至是谢梓出来传达指令,他本人都不会出现。
比如这样一个寒冷的清晨。
早上刚刚下了一场雪,太阳缓缓升起来,天气清新得可爱。
马修走进去,果不其然看到杜柏钦那位心腹幕僚长谢梓坐在在前厅看到在悠闲地吸烟,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了下去。
谢君看见他,挑眉笑笑:“梅杰这么早叫你干活?”
马修无奈无奈:“哈立德今早要针对争端问题发表一个声明。”
哈立德时任墨撒兰新闻大臣兼政府发言人。
马修问:“柏钦呢?”
谢梓道:“我半夜来,做完工下来喝杯咖啡,他刚睡下吧。”
这时何美南下楼来,口气是咬牙切齿的轻快:“起来了,在办公室。”
谢梓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马修问:“殿下怎么了?”
何美南一边打着呵欠着一边往餐厅走去:“我去吃个早餐,没什么大事。”
马修征询目光看看谢梓。
谢梓说:“爵爷在楼上都没用,事情太多。”
谢梓说的,是罗特爵爷,其兄长是墨撒兰的最后一任总督,罗特一家在殖民地宣布独立之后搬离了墨撒兰,他却留了下来,在陆军总医院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曾是陆总的第一把刀,自从杜柏钦父亲在医院死去之后,他就洗手下台远离了医界,原本在郊区的临湖别墅提早退休垂钓,杜柏钦当年伤重垂危被送回首都的深夜,他就被院长一通电话紧急召回,而后据说杜柏钦的母亲从巴黎飞国内找他密谈一夜,他便婉拒了王室的邀约,转而做起了杜宅的私人家庭医师。
杜柏钦在南部的战役中受了重伤,在墨国军政界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他出院执掌墨国军权之后,平时出入均是一如往常,医院方面也宣称他恢复得很好。
但他身体的具体伤情如何,他的整个医疗团队都讳莫如深。
男人们不以为意,在他们看来,杜柏钦杀伐决断,果敢坚毅,他领导墨撒兰空军不过短短的四年多时间,墨撒兰的空中军事力量便前所未有的加强,榜样的力量激励得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愿意从军为国效力。
毫无疑问,作为近十年来墨国最杰出的军事人才和最优秀的领导者,他执掌掸光大楼是实至名归。
内庭的右侧大厅连着主人起居室,其余的两个房间辟成了一间宽大的书房附带一个小型的会议室。
这是整座山庄最核心的两个房间,未得侍卫总管伊奢的吩咐,连佣人都不允许靠近。
宽大的书房内暖意融融,杜柏钦穿了一件浅灰衬衣,埋首翻阅文件,手握着拳头抵住唇不时低声咳嗽。
谢梓坐在对面,替他整理出这一次部长会议就缅因湾商议的内容。
马修问了一句:“没事?”
杜柏钦不以为意:“没事,有点感冒。”
杜柏钦抬头道:“告诉梅杰,我们不会在缅因退让一寸海水,所以哈立德的措辞大可——强硬一点。”
马修动笔记下。
杜柏钦又道:“费不是在外访么,可以跟外贸部长商谈一下,约旦长期石油的依赖性进口,未尝不可给他们一点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