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床榻上,暗暗地告诉自己莫躁莫急,会好的。
有轻敲了下门,“晚晚,是。”
听到顾安的声音,方才难得压下去的烦躁又上来了。深吸一口气,从床榻上坐起,声音颇是压抑,“进来。”
顾安道:“想也差不多该醒了,所以把晚饭带了过来。”他点亮了案上的铜灯,抬眼看,“怎么脸色这么差?”
忽有惊雷炸响,看向窗外,春雨淅沥淅沥地下了起来。
道了句:“下雨了。”
顾安接道:“今日的天一直都是昏沉昏沉的,本以为下午就会下场雨的,没想到竟是拖到了夜晚。”
“是么?”
“嗯,睡了一整日,现还觉得累么?”顾安把食盒里的饭菜都端了出来,道:“不累了。”本来就不累,躺床榻上只是个借口。想着睡下了就不会烦躁,没想到醒来后心里更加不舒服。
顾安问:“现用饭?”
道:“不饿。”
顾安说:“一整日未进食,还是先喝碗汤,暖暖肠胃吧。不然等真饿起来再进食,恐怕会伤了肠胃。”瞧见食案上有一盅汤,他倒出一小碗,捧到床榻边。
“是冬瓜薏米汤。”
觉得心中有个恶鬼,而一见到顾安,恶鬼就开始膨胀,他一开口,恶鬼就完全占据的身体,像是宇文墨泽那样控制着。
“顾安,能不能别这么自以为是,不想吃任何东西!”
“不想见到。”
“一见到,就烦躁。”
……
恶鬼打翻了汤碗,烫热的汤水溅了一地,的手指微微地有些疼。
那一刹那,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飘上空看着面目狰狞的恶狠狠地对顾安说话。百般着急,呆子,不是故意的。
可偏偏这话却无法说出来。
顾安也不顾自己湿了的衣衫,反倒是着急地问:“有没有烫到?”
回神,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又看着一脸紧张的顾安,心里的恶鬼突然消失了。摇了摇头,“没有。”张嘴,“…………”
顾安轻声哄,“晚晚莫躁,会很快寻到方法,解除掉宇文墨泽的命令,到时候就不用服魏离的药了。”他轻轻地拍着的背,“知道不是存心的,能理解。只是一整天都没进食,很担心。所以现先喝点汤,好么?”
道:“好。”
顾安又给重新倒了碗汤,捧着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时,顾安拿了扫帚和抹布进来,清理了地上的碎片和汤汁。他再次回来时,已是喝完了一整晚的冬瓜薏米汤。
他问:“有食欲了么?”
点头,下塌的时候,顾安动作迅速地将青底缎面的绣花鞋放至脚下,“地板还没擦干净,往那边走。”
坐食案前时,是背对着顾安的,边看着外边的春雨边用着晚饭,许是肚子饿的缘故,一桌的菜肴用了大半。
拿帕子抹抹嘴,转过头来时,却是发现顾安赤着脚地上来回的行走。
诧异地道:“做什么?”
他一笑,“平日里总不爱穿鞋,若是被没扫到的碎片扎到,会很疼。”
怔楞住了,心里头似是有什么被狠狠地撞了下。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两脚的动作也继续,他几乎要将整个厢房都走光了,来回好几次后,他松了口气。
他穿上鞋袜,含笑问,“还想吃甜食么?厨房里有,要的话,去给拿过来。”
轻声道:“过来。”
“什么?”
“过来。”
他走到跟前,抱住了他。他紧张兮兮地问:“晚晚,是不是又觉得心里烦躁?要不打吧,可以发泄心里的情绪。”
“呆子。”
他浑身一颤,清楚地听见他的胸膛里开始跳得大声起来,他的声音满是惊喜,“晚晚再唤一遍。”
道:“呆子呆子呆子。”
这天下间恐怕没有能比他更呆更傻了,即便知道不应该再被他的傻里傻气吸引,可是还是忍不住。此时此刻,前所未有地深刻意识到,无论过去说了多少遍已经和他恩断义绝,但是明白,顾晚晚喜欢顾安,这一点从未变过。
作者有话要说:先和好一下~~o(>_<)o ~
☆、第二十二章
我很难得地把顾安支开了,我抓紧时间和魏离交待,“魏大夫,我想到一个法子可以避开他,但是你得帮我。你应该有可以将他迷晕的药吧?”
魏离道:“有是有,只不过即便你迷晕了他,他醒来后发现你不见了还是会去寻你。据我所知,这一带都是锦门的地盘,到处都有锦门的线人。”
我道:“所以剩下的只能靠魏大夫你了,只要你能拖得住他三日,我便有把握从他眼皮下离开。”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毫无武功任由人揉捏的顾晚晚了,现在的我即便是单身上路也无所惧。
我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只有我毒人的份,到沧澜山只是时间问题。
我一摸袖袋,正欲拿出地图向魏离询问一些问题,未料却摸了个空。
我懵了下。
而此时,顾安进了来,“晚晚,这是什么?”
我抬眼望去,偏不巧我要拿出的地图如今就在顾安手中!我心中一惊,顾安又接着道:“我拿你的衣裳去洗时看到的,幸好是羊皮,沾了水也无妨。”
我咽了口唾沫。
我在锦门住的这段日子,我的衣裳换洗皆是由顾安经手。我蓦然想起,前几日我在细看地图时,心里又有些暴躁,最后干脆扔到一边去了,想必是那个时候和要换洗的衣裳堆在一起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魏离。
“为何有你字迹的地图会在晚晚手中?”
估摸魏离是个不善撒谎的人,顾安这么一质问,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的,目光躲闪得厉害,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我也无法继续编造下去,只好如实说出。
“我要去沧澜山。”
顾安的目光移向魏离,“你们之前瞒着我商量了什么?沧澜山上又有什么?”
我道:“你别为难他,是我逼迫他的。魏大夫,你先出去,剩下的我来解决。”魏离望望我又看看顾安,最后还是默默地出去了。
门一关,房里就剩下我和顾安两人。
顾安轻声问道:“和阿爹有关?”
我颔首,“山巅上有犀兰草,用作药引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其身边有两条剧毒无比的雪蟒,一旦碰之,五步之内必死。”
顾安眼里有明亮的色彩,“我去,深海的蛟龙我都无惧,更何况只是两条雪蟒。”
“蛟龙不比雪蟒,受蛟龙一击,兴许还有命拾回,可雪蟒之毒却是无药可医。而且,你似乎总忘记了一事,我不再以前的顾晚晚,我是人造人,雪蟒伤不了我。”
“可是……”
我抿唇,“没有可是。你看,我都说过了,我不要事事都由你承担。你还说你会改,原来都是骗我的。”
我佯作恼怒的模样,刚要从案前起身,顾安就急急地握住我的手腕,“没有。”他看起有些慌,仿佛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
“呆子,你若怕我受伤,那你护我去沧澜山好了。但是我要事先说明一点,到山巅之处,只能由我一人去取犀兰草,你不许过来。”
他目光闪烁。
我哪里会看不透他,“也不许背着我去!”
他道:“……好,我应承你。”
我补上一句,“也不许去烧魏大夫的药草园子。”
.
沧澜山离锦门有数千里远,为了保存体力好攀上沧澜山巅,顾安和我一块坐了马车。此行前去沧澜山,仅有我和顾安两人。
一个半月后,我们到达了沧澜山下的一个小镇。
镇子不大,客栈的位置一眼便望见了。此时已是初夏,微微有些炎热,我拿着折扇摇了摇,对顾安道:“我去客栈里等你。”
“我很快就去和你会合。”
这一个半月来,我和顾安都是如此分配的,我去找客栈,他去买路上要用的物什。顾安离去后,我仰首望了眼高耸入云的沧澜山,攀上山巅估摸着需要不少的时日。
“让开!让开!”
若干道马蹄声骤然响起,路人纷纷往两边闪躲。有人拉了我一下,道:“姑娘小心。”
我方是反应过来,连忙道了声“谢”。
我隔着帷帽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个男子,从穿着看来,应该是镇子上的当地人。
那人笑眯眯地道:“不客气。”他又道:“是朝廷的人太嚣张了,仗恃着有朝廷撑腰,便在街上乱跑。这阵子也不知是怎么的,镇子里无端端地涌入了不少朝廷的人。”
听到“朝廷”二字,我不由得望了下那几个已是远去的人。
“朝廷的人?”
那人颔首,“是呀,他们还雇了不少我们镇子的人,说是要上沧澜山。只不过沧澜山哪有这么容易上,便是有家财万贯,也不敢哩,只怕没命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