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陷入回忆中,接着就说:“好在阿鸾是个非常坚强的人,那段时间也很快过去了,后来医生又让她到处走走,我们又去了加勒比海,在一个小岛上住了一年,艾瑞克很喜欢那里,后来又去欧洲,不过阿鸾不喜欢欧洲的冬天,这才回到加利福尼亚,一直到现在。”
沈阿婆的手摸上外孙女的脸,触感依旧光滑,可沈阿婆怎么听不出来,刘建那轻描淡写的叙述背后是多么的艰难,自己从小就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最困难的时候怎么可以只有一个陌生男人和一个孩子陪在她身边。要知道沈家枝繁叶茂,当初留在这里的只有沈阿公的父亲带了沈阿公这个幼子,沈阿公的长兄,现在沈家家族实际执掌人早在四九年前就带了家人远赴海外。沈家在海外的产业虽不能说遍布各国,也是数大洲都有。
沈阿婆叹一口气,囡囡真像躲自己一家子,当然不会和沈家人接触。想到这沈阿婆往刘建那边瞧了眼,这个年轻人,其实不简单,能瞒自家整整十年。廖文鸾的眼睫毛眨了眨,接着睁开眼丢给刘建一个卫生球这才坐起身拍着沈阿婆的背:“阿婆,那些都过去了,阿公不是常说,要摔打摔打才会长大?”沈阿婆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伸手紧紧抓住孙女的胳膊:“要摔打,摔打别人好了,怎么可以摔打你呢,你是女孩子。”廖文鸾无奈叹气,狠狠瞪刘建一眼:“你啊,就是要来惹我阿婆伤心,不是和你说过,不许告诉阿婆阿公他们?”
刘建没有接廖文鸾的话,只是轻声说:“阿鸾,阿公阿婆他们活了快一百年,这一百年又是最波澜壮阔的一百年,他们怎么承受不住。再说一家人就要彼此坦诚。”廖文鸾美丽的眼又重新瞪起,沈阿公已经在屋里喊:“刘建啊,让你拿个杯子,怎么这会儿都没拿过来?”
刘建哎了一声就端起旁边的杯子:“我进去了,你好好陪阿婆说话。”廖文鸾双臂搂住沈阿婆的脖子,声音变的甜腻起来:“阿婆,别听刘建胡说,我只是发胖,后来又减肥,再后来又想到处走走,才在外面待了十年的。”沈阿婆怎会不晓得孙女说这话的意思?拍拍孙女的背:“嗯,你就这样哄阿婆?刘先生说的对,阿婆这辈子,什么事没听过呢?阿婆受的住。当年,哎,要是当年晓得这件事对你打击这么大,我就不该让你爸爸那样做。”
廖文鸾的眼神有些黯然:“爸爸他,临走前有没有在怪我?”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这是廖文鸾心中的一个痛,而廖文鸯刻意渲染的父亲离世前的伤心和失望,更让廖文鸾觉得,自己罪无可赦。
沈阿婆拍拍孙女的背:“我问过护士,她说,廖姑爷走的时候的确在盼着你,但他不会怪你。再说,”有些话不好说出来,纵然廖文鸯在这件事背后使了些手段,但沈阿婆还是不愿意看着两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反目成仇,沈阿婆停住口道:“其实,阿鸯不知道,沈家对钱是最不在乎的了。”
廖文鸾闷闷地说:“但她还是以为可以打击到我,阿婆。”沈阿婆瞧着孙女:“好了,我们不要再说那些外人了,你这回回来,是打算一直留下还是过段时间就走?”看着阿婆期盼的眼,廖文鸾顿了顿才道:“小竹在那边还有功课,转学回来的话我又担心他跟不上进度,阿婆。”
这声阿婆叫的有些心虚,沈阿婆的眼微微一黯才说:“你的事还是你自己决定,阿婆去厨房瞧瞧,让他们做的红烧狮子头做好没有?”
廖文鸾故意吸吸鼻子:“哇,我都闻到香味了,阿婆,王婶做的菜还是那么香。”王婶到沈家三十年了,从青春少女到现在做了奶奶都没有离开沈家,沈家的小辈们也很喜欢她,廖文鸾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见外孙女吸吸鼻子,仿佛当年时光,沈阿婆唇边露出深深笑意:“这里离厨房这么远,你都能闻到香味,真是小狗鼻子。”廖文鸾抓住阿婆的胳膊又撒了会儿娇,沈阿婆这才往厨房那边去,廖文鸾看着阿婆离开,重新躺回藤椅上。阿婆,有些事,我骗了你,但我要说出来你一定会阻止,对不起。
廖文鸾的回来让沈家两位舅舅也带了妻儿一起回来吃晚饭,沈家以实业起家,但留在这的这支却没有选择继续做实业。沈阿公老早就做了个文史馆馆员,落实政策后发还回来的那些产业也没有亲自出面打理,而是把那些交给沈婉。沈大舅夫妇都是大学教授,满身书香,唯一继承沈家商业头脑的只有沈大舅儿子沈文楚了自己开了一家贸易公司,生意做的很不错。今年刚刚新婚,见了廖文鸾,总要抱怨几声怎么表姐不早些回来,这样就可以参加自己的婚礼。
廖文鸾和这个年纪相近的表弟感情极好,见自己的新弟妹虽然有些腼腆,但一看就是宜室宜家,捶沈文楚一下:“我怎么想到你能这么快就骗到这么好的新娘子?要知道的话,就该赶紧回来。”这一声赞让新娘子脸上有些羞涩,沈文楚伸手把妻子的肩搂紧一些:“这叫下手快,不然就晚了。”
新娘子捶丈夫一拳:“就是这样没大没小。”沈阿公他们这些长辈听见了也放声大笑,笑尚未了就听到门口传来女子含笑声:“哎,果然文鸾是千娇万宠的,都十年了,没见爸爸妈妈这么开怀笑过。”来者是沈二舅一家子,说话的自然是沈二舅的妻子朱英,对这位儿媳妇,沈阿婆是有些不满意的,廖文鸾小时候午觉醒来曾听自己的妈和外婆念叨过,暴发户的女儿终归有些上不了台面,把银钱看的有天大,小家子气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有钱真好啊。
☆、沈家
不过因为沈二舅喜欢,又是小儿媳妇,沈阿婆虽不满意还是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沈二舅和哥哥一样,爱好文学,喜欢教书,但和哥哥不同的是哥哥进了大学当教授,他勉强上了几年班就辞职回家当家庭妇男,那还是铁饭碗的时候,人人都觉得他这举动不可思议。
好在朱英非常能干,依托着沈家媳妇这个身份,和在海外的沈家本家们联络之后就放开手脚开始做生意,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只是生意虽然做的风生水起,但朱英还是有些不满沈家在本市的产业全交给沈婉这个外嫁女打理。屡次想从沈婉手里接过来,甚至和沈婉起过几次小冲突,但沈阿公不同意朱英也只有偃旗息鼓。
沈阿婆有些看不上朱英,但面上情总还有的,而朱英和沈婉之间,那就有一山难容二虎的态势,原本朱英以为沈婉去世,那些产业就该全交给自己这个正经儿媳妇打理,但谁晓得沈阿公全交给廖凯,朱英动了数次脑筋也没把这份产业拿回来,反而在廖凯死后,让当时仅仅只有十九岁的沈文楚打理,这让朱英一口气上不来,嫁进沈家那么多年,公公还在把自己当外人。可是自己丈夫是不管这些的,和他说钱的事说两三句还好,多说两回就嫌自己俗气,谁打理不也一样,反正每个月少不了自己的花销就可以。但他难道不知道,他每个月花在那些孤本书和一些所谓画家身上几十万的钱是小钱吗?
对这位舅妈偶尔说的酸溜溜的话,廖文鸾已经十分适应,笑着转身叫小舅妈好,又和小舅打过招呼,怎么就不见两个表弟,话刚说完就看见沈文屿带着弟弟沈文迪跑进了,沈文迪看见廖文鸾就欢呼一声扑过去:“大姐大姐,怎么不见小竹子。”
沈文迪是朱英生下沈文屿十年后不小心怀上的儿子,舍不得打掉就生下来,是沈阿公的心头爱,看见小儿子,朱英心里升起一些骄傲,但很快就泄气,沈阿公再疼沈文迪,也不像疼廖文鸾那样疼,朱英是亲自看见沈阿公夫妇对廖文鸾那叫一个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
见沈文迪要和廖文鸾说话,朱英抢先一步不着痕迹地拉过小儿子:“你都这么大了,还当是小时候,一见面你们姐弟就又搂又抱的?”沈文迪虽然才十五岁,个子已经蹿到一米七,比朱英还高一个头,笑嘻嘻地搂住自己妈的肩膀:“老妈,你当这还是几百年前,男女授受不亲?我就抱抱大姐算什么,要在外国,还要给大姐个欢迎回家的吻。”
说着沈文迪作势就要去亲廖文鸾,朱英最不喜欢儿子和廖文鸾太过亲近,但沈文迪一年有大半年是和沈阿公他们一起住的,想管也管不了,只得打儿子手一下:“你啊,中国人学什么外国规矩,别学你三堂哥,才十九岁就让女朋友怀孕,你婶婶在那发愁的不得了,生个混血儿出来,真对不起老祖宗。”
沈文迪还是一脸笑嘻嘻:“老妈,你当我是那样什么都不晓得的,不就是……”后面两个字没说出来,沈二舅就轻咳一声:“吃饭就吃饭,你啊,也是你爷爷奶奶把你宠坏了,口无遮拦。”
沈文迪笑的眉眼弯弯,夹起一块粉蒸排骨放进嘴里啃,边啃还边说:“爷爷奶奶疼大姐比疼我多的多,也没见大姐被宠坏,老爸,你这叫老古板,要学就要学奶奶,玩微博上QQ,闲的时候常出去旅游,而不是在屋子里捣腾你那些东西。这样才叫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