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鸯收拾好思绪,沉默一会儿对吴雁北说:“你走吧,协议书我签字后会让张律师带给你过去,别的他会办好的,我想我们以后,大概是不用相见了。”晓棠,还有晓棠,吴雁北看着妻子那张熟悉的脸,此时的神情也是吴雁北熟悉的而不是陌生的。
吴雁北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杨乃恩这才开口:“阿鸯,你和阿北,并不是无可挽回。”廖文鸯苦笑:“挽回什么?挽回了又有什么意思?舅舅,我不是廖文鸾,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外孙女。她没有爸爸的财产没有吴家的帮助依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吴家那边,现在巴不得把我扫地出门,用三千万逼我转让手中的股份,只是怕被人说欺人太甚。这种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事,吴家做的还少吗?”
感觉到这话已经伤了杨乃恩,廖文鸯赶紧补救:“舅舅,谢谢你,有你这么个舅舅,就算拿再多钱来我也不换。”杨乃恩并没有露出欣慰的笑,唇很勉强地动了动,廖文鸯没有再说什么看着计算出来的资产和那刺眼的协议书。
看着廖文鸯神色的变化,杨乃恩在心里长叹一声,这个孩子,从当初抱过来的时候天真可爱到现在自私无比,其实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能早一点发现,但那时的自己不也是有意无意在放纵吗?
把自己不想做的事让孩子去做,这些年,到底自己做了什么?三十多年的积累成空,或者这就是自己的报应,远离曾经得到的一切,在偏僻的澳洲了此余生。
吴雁北和廖文鸯的离婚条件并不是什么秘密,况且公司股权发生变动这样的事大家很快也就知道了。10%的股份转移到晓棠名下,暂时由监护人吴雁北进行监管,廖文鸾把手上的文件放到桌上什么都没说。
坐在她对面的刘建过了很久才开口:“这里的事也算了了,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廖文鸾并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当初不想办法把这些股份拿回来了吧?”他们手上握有廖文鸯的资料很多,暴露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而现在也偏离了原来的计划。
刘建摊手:“我不过是一个拿薪水的人,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廖文鸾站起身,走到书架面前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张全家福,上面的四个人都在微笑。只是这张全家福曾经被撕碎过,重新粘起来后笑容看起来有些奇怪。
廖文鸾的手抚在照片上廖文鸯的笑容上:“你说我虚伪也好,说我什么都好,但我不能让自己变成廖文鸯这样的人。不择手段忘了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我只做了一半,另一半自然有人会做。”
人性的弱点,不是只有廖文鸯会找,失去庇护的廖文鸯,面对的就是一群狼,那时她会明白,什么心计算计统统都没用。看着照片里微笑的廖凯,廖文鸾轻叹一声,爸爸,你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你会怎么想?所有的事情都是想着为你好,但偏偏结局并不如此。
刘建也走上前,看着廖文鸾手里那张昔日的全家福,轻声说:“鸾鸾,你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性的,需要人包容呵护的小女孩,廖文鸾笑了接着笑容变的有些黯淡,这成长的代价不可谓不高。
想让自己变的轻松一些,廖文鸾把那张破碎的全家福重新放回去,笑着说:“是啊,活了三十多年,终于长大了。也不容易,廖文鸯那边,还剩下多少财产?”刘建用手摸着下巴:“不多,杨乃恩几乎把这些年的所有家产都填进去,现在只剩下澳洲那个农场。至于廖文鸯的话,剩下吴氏5%的股份,未来话语权会变的非常小,而且红利也会很少。吴家给的三千万基本也都填进去了。至于未来,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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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廖文鸾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未来,她已经没有未来了。”所谓卷土重来也是需要资本的,和吴雁北离婚,她唯一的依仗就是晓棠,可晓棠还太小,等晓棠成长到有足够控制能力要很多年后。而吴家,是不会让晓棠帮助廖文鸯的。
或许吴雁北会,但吴雁北在吴家,没有多少话语权。想到自己那个前公公,廖文鸾的手在桌上轻敲两下:“如果,廖文鸯不是这样一直在算计,选择了眼前看来最有利于她的一条道路,或者今天,不会落到这样。”
刘建微微颌首:“廖文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失去过什么。”选择吴雁北无可厚非,但不是那样掺杂了重重算计后的选择。今时今日,到了现在,廖文鸯是在反省当初的太过工于算计,还是在追悔当初没把自己一棒子打死?
廖文鸾的眉微微皱起,接着很快松开,到现在不需要再想这些了,廖文鸯,已经和自己毫无关系,过去已了,该迎接新的生活。
此时的廖文鸯行走在山路上,长久在城市里的生活让廖文鸯脚步有些不稳,村长走的很慢好就她的脚步,见她额上汗已经湿了一张脸,习惯性地去摸烟,没摸到才笑着说:“阿鸯,其实你不用跟我们上来的,你始终是娇生惯养的。”
杨乃恩虽然年纪大了,但年轻时候的底子还在,脚步很稳,停下来也休息一会儿,廖文鸯好容易才把气喘顺了,摇头说:“大哥,我没事的,以后只怕很难再来见奶奶和外婆了。”村长哦了一声:“虽说你们要出国,但现在交通那么发达,一年回来一次也是平常事。”
廖文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以后,只怕是不会回来了,近似于被驱赶出去,连晓棠,吴家的意思都是自己少和她来往。廖文鸯能理解但无法接受,就算吴雁北反对又有什么用?他要真的能做主,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和自己在一起。
没想到到了这样的末路,竟然是自己曾看不起的丈夫还会为自己说几句话,可惜已经太晚了。有些事,一做错就没有办法挽回了。风吹起廖文鸯脖上的丝巾,廖文鸯没有说话,继续往前面走。
已经能看见坟地了,村长走到坟前把篮子放下,拿出香开始点:“那个,就是阿鸯你姐姐上个月也来过,她还说了些话,其实现在想想,亲姐妹能有多大的仇?阿鸯啊,你回去后见到她,和她说,有些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和她陪个礼。”
墓前面的杂草都已经被拔干净,还能看见枯萎的桂花,亲姐妹?廖文鸯叹气,走到杨外婆坟前,杨乃恩站在那里看向旁边。旁边就是杨小花的坟,虽然老规矩没出嫁的姑娘是不能葬进祖坟的,杨小花原来也是葬在别的地方,但杨外婆过世前十分坚决地让杨小花迁到自己身边来。
那时杨乃恩已经发达,杨家的人也就同意了,不过坟墓做的很小,如同依偎在杨外婆身边一样。廖文鸯走到杨小花墓前,伸手去抚摸那几行字。杨乃恩已经给杨外婆点了香烧了纸钱,看见外甥女站在杨小花墓前久久不语,上前把香放到她手里:“和你妈妈道个别吧。”
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那时或者已经白发苍苍。廖文鸯没有把杨乃恩递来的香点在墓前,而是低低地问:“舅舅,妈妈她要活着的话,会不会同意我这样做,她会不会因为我做了这些感到开心?还是会为我伤心?”这些话杨乃恩回答不出来,只是轻拍廖文鸯的肩:“都过去了。”
廖文鸯弯腰把香点在墓前,轻声问:“舅舅,您甘心吗?”杨乃恩看着这个简朴的墓:“阿鸯,有些事的确是我们做错了,很多事如果不是我在想,事情不会到了这种局面。做错了事就要负责的。”
廖文鸯站起身,后退一步看着面前这三座坟:“可是她们没有负责,她们是始作俑者,但她们,却让本该无辜的我负责了,承受了这么多。舅舅,我没办法不怨。”杨乃恩能听得出廖文鸯话里的怨恨,可是怎么安慰都不对。
世界事总没有如果,做错了事也不能推倒重来,从杨外婆在廖文鸯心上种下第一颗仇恨的种子,这个本该幸福快乐的少女就偏离了自己的人生轨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样的孽?所谓仇恨所谓伤害,都该由自己承担,而不是由孩子来承担,杨乃恩的眼泪夺眶而出。
村长已经把香都点完,供品放好,本打算过来招呼他们下山的,看见他们这样就停在那没有动,没有烟抽就拔根草放在嘴里嚼。家大业大挣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自己老婆孩子都在一起,团团圆圆地过呢。
杨乃恩和廖文鸯在坟前待了很久,直到太阳都快落山,村长媳妇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们回去吃饭这才离开。离开时候廖文鸯在三个墓前各自磕了三个头,你们交代我做的事我已经全部做完,从此后我该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如同你们从没在我心里种过仇恨一样,仰头看天,蓝天白云依旧,该换个心境了,而不是像原来一样,被重重仇恨压的喘不过气,努力地戴着面具,不知道自己本心是什么一样地生活。
临走前没有像往常一样拜托村长照顾好自己家的墓,廖文鸯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杨乃恩才开口说:“对不起,阿鸯。对不起。”廖文鸯顿时觉得眼前的玻璃花了,抽一张纸巾擦下眼才踩下油门:“舅舅,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