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杨乃恩站在门口,廖文鸯想笑一笑但怎么都笑不出来,杨乃恩明白地拍拍她的肩,廖文鸯这才轻声说:“对不起,舅舅,对不起。”为了我,你付出的实在太多了。杨乃恩的笑容里带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情感:“这件事,有些也是因我而起,我来承担是正常的。”
说着杨乃恩揽过外甥女的肩:“走吧,处理了这边的事,我们去澳洲吧,我在那有个小农场,养了四五十头奶牛,还养了一群羊,种了片香蕉树,到时候你可以去给牛挤奶、摘香蕉、放羊。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吧,阿鸯,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人。”
不用再戴着面具,做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人,也不用去想面具被人揭破怎么办?更不用去害怕,害怕仇恨传到女儿身上。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廖文鸯笑了,这时的笑容很真心实意:“谢谢你,舅舅。”
杨乃恩这一早上显得比早上来的时候苍老很多,但看着廖文鸯的笑杨乃恩也笑了:“纠结太多总是不好,阿鸯,我到现在才终于想通了。”虽然说廖文鸯的那些想法,很多都是自己妈妈灌输的,可是自己何尝又不是赞同的呢?
嘴里说着希望她们都幸福快乐,可是生生折断她们幸福快乐可能的人,是自己啊。杨乃恩轻叹一声,和廖文鸯走向电梯,电梯门前等候着的廖文鸾转过身,杨乃恩觉得有一瞬似乎看见了沈婉,毕竟不是沈婉,杨乃恩和廖文鸯走上前,电梯到了,但没人进电梯。
看着自己的姐姐,曾经姐姐这个称呼,在廖文鸯心里仅次于妈妈。这一切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化,廖文鸯不知道,或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嫉妒渐渐变成仇恨,变成巴不得她去死,变成想要得到她的一切。
而现在,梦醒了,幸好梦醒时候还不是一无所有,廖文鸯伸出手:“恭喜你。”廖文鸾没有握住她的手,而是看着她一个字都没有说,沉默让廖文鸯把手缩回去,有些茫然地看着杨乃恩,杨乃恩拍拍廖文鸯的肩,对廖文鸾说:“对不起。”
很简单的三个字,廖文鸾轻声道:“杨先生,有些话不是你该代说的,虽然你这声对不起也是应该的。”,杨乃恩看着廖文鸯,感觉到她的倔强,毕竟在廖文鸯心里,该说对不起的不是她。杨乃恩再次长声叹息,这对姐妹,这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希望她们幸福快乐的姐妹,终究不可以回到从前了。
把电梯按开,杨乃恩推着廖文鸯的肩走进电梯,看着外面的廖文鸾,电梯门缓缓合上,廖文鸯靠在了电梯里面什么话都没说。杨乃恩轻拍她的肩:“说声对不起也没什么。”廖文鸯摇头:“不,我没有对不起她。”
杨乃恩叹气,有些事不是自己这个做舅舅的能够开解的,廖文鸯的声音很轻:“舅舅,不能因为她是爸爸和沈婉的女儿就天然站在制高点上,而我是私生女就比她低。她无辜,我也无辜的,我今天输了,但我并没对不起她。十年前,她可以选择不离开的,但她选了最出乎人意料的一条路。舅舅,十年内,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有一大半是因为她性格造成的。”
所以,这声对不起廖文鸯拒绝说出,十年前,廖文鸾并不是无处可去。尽管因继承财产要办手续而冻结了所有的银行账号,故意让朱英接电话的时候笑,但这些都不是廖文鸾离开的理由,她完全可以去找沈阿公他们,可是她都没有。
廖文鸾个性里的冲动娇惯让她习惯于被人吹捧从不受挫折,而不会去考虑别的。廖文鸯低头:“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舅舅。”虽然自己的确处心积虑,算计着财产,让吴雁南帮自己,可是没想到廖文鸾的配合度那么高,轻而易举离开、轻而易举地不追究。
杨乃恩叹气:“阿鸯,我还以为……”廖文鸯淡淡一笑:“以为什么?舅舅,我们是姐妹啊,没有一个做公主另一个是脚底泥的道理。”就此罢手,不过是害怕伤害到晓棠,廖文鸯没有朱英那么心狠,可以把儿子都若无其事地舍掉,为了不让仇恨在绕到晓棠身上,让晓棠能够快乐,就此罢手而不是再次两败俱伤。
廖文鸾轻叹一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这心里并不见得有多轻松。吴雁南走过来,这场会他开的极其辛苦,公司里的格局已经有了变化,别人会要求更多的话语权,而廖文鸯所持有的股份会在之后离婚手续中进行一系列的变化。
看着前妻,吴雁南想笑一笑,该恭喜她的,可是笑不出来,只是轻轻点一下头:“鸾鸾,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你该十分满意了吧?”廖文鸾的唇边现出笑容,这笑容看在吴雁南眼里有些嘲讽,接着笑容消失,廖文鸾的声音还那么平静:“阿南,十年前,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没想到你从不了解我,你爱上的,不过是个虚幻的影子。”
一个美丽而娇宠的少女,却又仰视着吴雁南,这能极大地满足吴雁南的虚荣心。所以吴雁南要把廖文鸾关进自己的笼子里,觉得只有这样才好,可事实并非如此。吴雁南也笑了:“或许吧,毕竟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十年,只是当初答应爸爸的事,我做不到了。”
当初在廖凯床前,吴雁南曾答应廖凯,会照顾好廖文鸾的。廖文鸾意有所指:“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照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一声叹息。
62、后续
面前女子面带笑容脊背挺直,这种笑容不再是少女时的娇憨也不是相恋时的爱慕,而是一种自信和坦然。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需要自己照顾需要自己安慰的少女,而是一个可以从容面对一切的人。
尽管自己私心里不愿她成长不愿她离开自己的羽翼,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吴雁南心底叹了一声,接着露出笑容:“那恭喜你。”
你我的人生,本是那样亲密交缠在一起,但仅仅是一次错误选择,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廖文鸾伸出手:“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愿你幸福。”从此后,她的人生和自己的人生就再无关联了,吴雁南舍不得,但知道就算再舍不得也要放手,手轻轻碰上廖文鸾的掌心,交握一下后缓慢放开。
想再说几句但吴雁南说不出来,一切都结束了,廖文鸾转身想走,吴雁南终于开口:“鸾鸾,其实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我只是害怕……”廖文鸾转身,当然知道吴雁南是爱着自己的,只是这种方式不是自己所要的,吴雁南没有说下去,廖文鸾已经开口说话:“我知道你是爱着我的,可是我要的爱情不再是被关在笼子里被人照顾免我担忧免受风雨侵袭,那是养宠物而不是对爱人。”
我要的爱情,是能展翅飞翔,和你并肩而立,和你一起面对风雨,而不是受人保护。廖文鸾站的离吴雁南很近,但吴雁南从没感觉到她离自己那么远。她的气度她的自信都不是因为自己,幸好也不是因为别人。
吴雁南长出一口气,站直身子:“再见。”说完吴雁南转身离去,步子很快很大,好像急着要去处理很多事,虽然他的确是要去处理很多事。转过拐角时吴雁南眼角的泪掉下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管是虚幻的影子也好,还是什么都好。鸾鸾,我是真的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可惜你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
廖文鸾看着吴雁南离开,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可惜少年人总不知道,以为犯了错还能被包容。于是当少年人知道之后,一切已无可挽回。
推开办公室的门,廖文鸾环顾着这间办公室,很快就要再次离开,刚才在会议上,拒绝了继续在公司的提议,毕竟掌控吴氏这件事,不是廖文鸾愿意做的,只要能亲眼看着廖文鸯把曾得到的吐出来就够了。以廖文鸾对吴家父母的了解,在吴雁北离婚这件事上,他们肯定会出手干预,到时廖文鸯还会剩下多少都说不定,而填补了廖文鸯在公司里的缺口之后,杨乃恩所剩也不多了,三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近乎被打回原形,只怕杨乃恩心里也各种不是滋味。
廖文鸾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照进房间,现在本该是欢喜雀跃而不是该那么平静的。廖文鸾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门被轻轻敲响,接着有人打开门走进来,廖文鸾并没回头。
沈阿婆的声音还是那么慈祥:“鸾鸾,在想什么呢?”廖文鸾听到这声才赶紧转身,看着沈阿婆把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泪擦掉,上前扶住沈阿婆坐下:“阿婆你怎么过来了?”沈阿婆把外孙你的手握在掌心:“我知道你不好受,所以来看看你的。”
姐妹相残,不管谁赢谁输,都是两败俱伤,伤痕累累。廖文鸾唇边露出笑容:“我没事的,阿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沈阿婆叹气:“你别骗阿婆了,鸾鸾,姐妹之间到了这一步,都不好受。”普通人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就算只是同父异母也有一半的相同血缘,当年在一起二十来年,廖文鸾把眼垂下:“是啊,所以我不知道她当初怎么能那样做,于是我照了她的办法一步步地做,把她逼到今天这样。没有丈夫、失去家庭,连她最在意的金钱,都要离她远去。杨乃恩为了她,三十多年的积累近乎一空。我本该是十分高兴的,可现在心里竟然是说不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