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过去了,但不知道外甥女还有没有寻找幸福的能力,她的快乐,在六岁那年回乡遇到自己妈妈的时候,就开始变的破碎,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而这一切,都不是杨乃恩的本意。可是此时忏悔又有什么用,即便散尽家财,也换不回她曾经有过的,灿烂宛如天上太阳的笑容。
办完所有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了,此时寒风已开始肆虐,周围人开始换上厚衣服,廖文鸯的行李箱里,都是轻薄的夏天衣服,另外一个半球此时正是夏日。把那张全家福收到最里面,这栋房子已经卖出去,那些家具电器都留给了下手业主,只要收走私人物品就可以了。
飞机票已经定好,还有三天就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的那些人。杨乃恩看着廖文鸯又在发呆,现在外甥女越来越沉默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去见见晓棠吧。”这一见之后,就很难再相见。
廖文鸯有些惊慌地抬头:“不必了,晓棠她……”门铃被按响,打断了他们的话,杨乃恩按下开门键,走进来的是吴雁北,手里牵着晓棠。看见女儿,廖文鸯的唇惊讶地张大,晓棠已经扑到妈妈怀里:“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离婚对现在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正因为不陌生,晓棠才不会问,可是再不陌生,晓棠也还是个孩子。廖文鸯把女儿紧紧抱住,所有的情感都可以找到宣泄的出口,除了抱住女儿说对不起,廖文鸯不知道该怎么说。
晓棠能感觉到妈妈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但还是紧紧地用小胳膊搂住妈妈,怎么都不肯放。爷爷已经说了,等过完年就让爸爸带着自己去美国,在那里读几年书再回来,可是美国那里多不熟悉,最重要的是没有妈妈。
晓棠隐约知道妈妈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所以爸爸才要和妈妈离婚,爷爷才要自己去美国,可是妈妈再做了不好的事情,她也是妈妈啊。晓棠小大人样地叹了口气,松开搂住妈妈的胳膊:“妈妈,你是我妈妈,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说着晓棠的眉头微微皱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才对:“你是我妈妈,就算你不要我了,还是我妈妈。”
廖文鸯看着女儿信任的眼,把女儿再次抱入怀中,感觉到她小小软软的身子,女儿该是在爱和关怀中长大的。廖文鸯再次不后悔做出这个选择,至于吴雁北,廖文鸯看向他,别的不知道,但吴雁北会把晓棠教的很好,等到她有足够判断力的时候再回来也好,离开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吴雁北没有打断她们母女,自己曾爱过的,不管是虚影还是别的什么,最少此刻,她是自己认为的,对待女儿温柔关怀的人。他们认识三十来年,从谈恋爱开始算,到现在也十五六年了,吴雁北竟到了现在才开始真正了解妻子。
爱也罢,恨也好,都该烟消云散了,所有的人都该面对将来的生活了。就跟每次过来探望杨乃恩一样,廖文鸯下厨做了晚饭,晓棠也跟平常一样叽叽喳喳,当钟走过九点,晓棠开始发困时候吴雁北牵住女儿的手,晓棠停止说话,刚才还充满温馨的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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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再见了,吴雁北觉得喉头有些哽咽,廖文鸯把晓棠的衣衫整理一下,如同每天要送她上学时一样,抱一下女儿就送她到门口,努力让眼里的泪不流下来,十分平静地说:“晚了,我就不送你们下去了。”
不说再见也不说别的,吴雁北看着廖文鸯熟悉的脸,心中百般滋味都掺杂在一起,竟然不晓得该说什么。廖文鸯低下头,看着晓棠,晓棠的眼睛睁的很大,女儿是希望自己还和她爸爸在一起,可是做不到了。
心境处境什么都变了,就算吴雁北肯,一家子离开这里,可是也不过是一对怨偶。廖文鸯对女儿挥手,吴雁北也垂下眼,带着晓棠离开。廖文鸯缓缓关上门,转身看到的是杨乃恩的眼,廖文鸯想笑一笑,可是泪还是流出来。
杨乃恩长叹一声:“阿鸯,你和阿北,其实并不是不可以再在一起。”廖文鸯擦掉眼角的泪,有些喃喃地说:“是啊,晓棠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很多事,由不得我。舅舅,如果我和阿北还在一起,我会想的很多,我会怨,甚至还会波及晓棠。现在两下分开倒还好,虽然说晓棠离开我这个做妈的,但阿北的性格我了解,他会很好地照顾晓棠。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把未来计划的很周详,一遍遍算计,小心翼翼地达到目的,然后呢,就跟吹了个肥皂泡一样,啪一声就不见了。怨谁呢,难道真的要怨当年把自己生下来?廖文鸯觉得脑子又开始糊涂了,摇头起身:“舅舅,我先去睡了。”
杨乃恩看着廖文鸯的背影,眉重新皱起,手在电话上动了好几下,还是没有按下号码,只是长叹一声。
“杨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看着面前数天没见,但已经憔悴衰老如同过了十年的杨乃恩,廖文鸾的眉微微挑起,随便点了个果汁这才开口。
杨乃恩面前的花茶已经凉了,看着廖文鸾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包里取出一些东西,廖文鸾接过,看见是房产证还有转让协议包括委托协议,连廖文鸯的身份证复印件都有。不用翻开廖文鸾就知道,这个房产证应该就是文华苑那套房子的。
果然这个世上最了解自己的就是廖文鸯,廖文鸾并没打开那个房产证,而是看着杨乃恩:“杨先生,我不缺房子住。”廖文鸾的拒绝是杨乃恩意料中的,把房产证再往廖文鸾这边推一下:“我知道,鸾鸾,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也是错了,这不是补偿,这是你爸爸临终前我答应过他的事,要照顾好你们姐妹两个,不要吵架。你爸爸还说,他不放心阿鸯,可也不放心你,说你没受过什么挫折。他还说,好在你还有阿南和外公外婆照顾,”
杨乃恩停下说话,看见廖文鸾已经低下头,虽然没有动作,但杨乃恩知道廖文鸾在哭。很快廖文鸾就抬起头:“到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用吗?杨先生,当时宣读遗嘱的时候你也在场,事情始末你最清楚,难道你不是这推波助澜的人?要我们姐妹好好地在一起,互相照顾?杨先生,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你最清楚不过了,到今时今日,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服务生送上果汁,但被廖文鸾脸上神色吓了一跳,连惯行的话都没说把果汁放下就走。廖文鸾把吸管取掉,一口气把果汁喝了一半这才放下看着杨乃恩:“那些话都不用说了,也别想什么补偿不补偿的。杨先生,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冤枉了人是要道歉的,至于别的,我和她之间,早该成陌路。”
说着廖文鸾起身要走,杨乃恩声音有些颤抖地叫住她:“鸾鸾,你这样说,你妈妈如果知道,她不晓得会有多伤心。”廖文鸾回头看着杨乃恩,唇边笑容冰冷:“我妈妈要知道你和廖文鸯对我的所作所为,她会更伤心。”
说着廖文鸾的声音放的很轻:“还有一件事,妈妈当初的遗嘱立了两份,其中一份,是我和廖文鸯平分她留下的财产。可惜,你们太过贪婪、太过算计、太过阴狠,把别人都当做和你们一样贪婪和算计。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杨先生,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不肯承认是你自己脑补了那些事情的发生,以为都是别人对不起你们杨家?一个也就算了,你们杨家一家子都这样也是奇葩。要后悔要伤心要怎样,未来在澳洲的日子你可以慢慢地后悔慢慢地伤心,至于现在,我不要这所谓的补偿,更不会原谅。”
说完廖文鸾直起身走出去,没有再看杨乃恩一眼,当初有多信任,现在就有多不信任。经过了这么多事,一切都不能再和从前一样,所谓的补偿赎罪半点用都没有,不能让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没发生过。
已经是十一月天,外面有些冷,廖文鸾把围巾束紧一些,快步跑到路口打车,有些事,该忘了,有些执着的东西也该不执着才对。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一套房子的含义虽然很重,但还没重到代替家的地步。廖文鸾露出笑容,仿佛觉得昨日的自己充满傻气。
直到廖文鸯离开,两姐妹都再没见面,至于廖文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是通过吴劲节知道的,廖文鸯终究是晓棠的妈妈,别的能断,这点不能断,吴家再如何也不会对廖文鸯赶尽杀绝到让她无处可去。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又到过年时候,廖文鸾走进画廊里面,画廊比平时还要更冷清一些,画室里吴雁北正在指导晓棠和吴劲节画画,听到廖文鸾走进来的声音,吴雁北抬头笑一笑:“很快就好。”
晓棠专心在旁边画着,等画完一朵花才抬头叫姨妈,接着笑嘻嘻地说:“爸爸,你看我画的是不是比以前都好?”吴雁北拍拍女儿的脑袋:“是啊,我们晓棠很有天分。”晓棠嘻嘻一笑,廖文鸾倒了杯水看着吴雁北:“决定了?”
吴雁北点头,画廊在过完年后就关闭,到时吴雁北会带着晓棠前往美国,那边的房子学校都已经联系好。接着吴雁北看着周围的画:“其实,大哥有句话说对了,没有吴家的财力,我不会被吹捧的这么快,所以这回我要脚踏实地好好地继续画,什么大师,都是虚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