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苏三仍面无表情:“我说,这不是用来打鱼的,是用来装鸟
的。”
她站了半天,腿脚酸疼.便找地方坐下来,又凑过来一张笑
脸:“我饿了。”
苏三起身,找出一块干面包扔给她。
蒙细月接过来,才啃下去一口,胃里便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她干呕半天也不见好。苏三只冷眼旁观:“最近你很闲吗,跑到
这里来找乐子?”
“我不是来找乐子。”
“那你来干吗?”
“我……”蒙细月一咬牙,狠下心把脸一遮,“我来跟你认
错。”
“哦?”
“你爸爸病得很厉害,想你回去看看他。”
“嗯。”
“周粤年的手机卖得很不错,可是你不回去他没法申请上市
。”
“嗯。”
“我和童童都很想你。”
苏三点点头:“多谢挂怀。”
“然后呢?”蒙细月知道苏三没那么容易原谅她,便紧张兮
兮地跟在他身后。他出门,她也收收领口跟着出来,“我知道我
之前做的都不是人事,要打要骂都随你便,反正我既然来了,就
作好准备不要面子也不要里子了,哪怕死缠烂打我也要跟着你。
”
“跟我一起在这里住下去?”
蒙细月坚定地点点头。
“等我松口了,然后你再软磨硬泡让我跟你回去,对吧?”
蒙细月被他说穿心思,仍毫不脸红地笑:“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蒙细月当然不敢说是根据他在空管局登记的行程表推测出来
的,忍着肉麻笑着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很想念这个地方,希
望你无聊的时候会回来看看,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原来你一直
都在这里。”
“我爸妈找你,要你劝我回去?”
“不是,不过你二哥有找我,跟我说……你过年在家里说的
那些话。”
苏三脸色仍淡淡的:“阿粤也找过你?”
“嗯。”
“那你呢?”
蒙细月想着原来她给过苏三那么多脸色,如今他是无论如何
也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只好依着他的脾气道:“前面那些都
是幌子,其实是我想来找你。”
苏三沉默不言。蒙细月忙又补充道:“我知道我做得很过分
,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请你原谅我……”
“我原惊你。”苏三极迅速地截断她的话。
蒙细月一时不敢相信这话,心里无端生出一丝恐惧。果然,
苏三脸色淡淡的:“我原谅你,你可以回去了。我爸的身体……
如果真的不行了,二哥会直接来绑我回去;承粤那边,你需要的
话,我可以写一份授权书给你。”
“那,我呢?”
苏三转过脸来,极平静地道:“我们分手了,不是吗?”
苏三很干脆地把她晾在冰原上。将近半个月,他每天很规律
地出门勘察各处地形,每周一次回城市采购物资回来,运给镇上
的商店,有时跟Zack坐雪橇出门,找鸟类出没的地方打鸟,囤积
冬天的食物。
蒙细月留在Zack的住处,只要苏三在家,她便亦步亦趋地跟
着他。然而苏三的态度并末有分毫改变。他冷冷地看她食不下咽
,冷冷地看她跟Zack拉家常,冷冷地看她帮忙做稀奇古怪的食物
,冷冷地看她做各种心理建设来找他说话……总之,他彻彻底底
地当她是路人。
原本她也没以为能轻轻松松求得苏三回头,预料着他要百般
刁难万般讽刺,然而这些都没有,除了第一天他那几句讽刺,他
再没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她问什么,他答什么,彻彻底底的无
视。
甚至故意把苏三的床用雪水弄湿,逼他和蒙细月同住一屋,
他仍能一进屋就和衣倒下,侧过身去,彻底断绝蒙细月刚生出来
的一丝诱惑他的念头。
坦白说,蒙细月在这方面也实在没有太多经验一一一勾引是
个技术活。
最难缠的客户也末曾让蒙细月这样无计可施过。
你若无心我便休。
蒙细月不知怎么想起这句话,现在苏三是彻彻底底地对她无
心。原来她哪怕是喝口水嫌烫,只要皱个眉苏三就能扑过来帮她
兑凉水,现在哪怕她干呕到酸水直冒,苏三也能无动于衷。
来的时候她其实是有点信心的,无论如何,苏三为她设想得
如此周全,那样的心意,那样的体贴,怎可能一朝一夕之间忘却
?现在她却不敢那么肯定,她想,苏三大约是真的对她绝望了。
有时会和她聊天,聊以前在飞行学校时的趣事,说苏三很是
肯下功夫,从滑翔机学起,每一关基础都打得札实,甚至还到空
军训练基地受过训……Zack还说苏三在美国时也颇受女孩子欢迎
。有时他们去酒吧喝酒,什么样的人他都能谈得来,为人开朗又
阳光,引得许多女孩心动。Zack说到此处略顿一顿,像是不知道
该怎么形容苏三那时的表现,老半天后他终于想到一个词:
BLUEBLOOD。
怕解释得不够清楚,又加上许多其他形容词,其实蒙细月是
知道的,BLUEBLOOD,蓝血贵州。她忽然觉得Zack形容得很是精
准一一一一一一一一苏三为人谦和,对寻常朋友总是礼貌热情而
不失疏离,只不过对她不同,原来他对她是热情,现在只剩下疏
离。
蒙细月并未向Zack解释她和苏三之间发生过什么,Zack亦
从未打探,他只是在一次聊天里有意无意地向蒙细月透露,苏三
已卖掉他所有的飞机,只留一架干线飞机和一架直升机,而苏三
在二直升机的机身上刷下的名字是:Susan&Moon。
。
蒙细月心里有按捺不住的雀跃,旋又不敢相信一一一也许那
是苏三以前刷上去的,现在只是懒得改呢?
她在苏三傍晚回来时早早地等在停降坪,苏三刚从直什机上
下来,她便赶过去想要验证Zack的话。
苏三看见她便皱起眉:“你出来干吗?”
“我……”蒙细月笑笑,“我想看看你这架飞机叫什么名字
。”
苏三一愣,看穿她想什么似的,冷冷笑道:“Susan&Moon
,你没什么好得意的,以前刷上去的,我懒得改而已。”
“你记得以前你给我录的手机铃声吗?”
苏三挑挑眉不说话。
“我也还是用那个铃声,我也一直跟自己说,反正都分手了
,何必一定要改过来证明什么。”
苏三目光森然,似乎料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蒙细月笑道,“我心里就是想保留这段
铃声,想多留住一点能记住你的东西。”
苏三一瞬不移地盯住她,良久后忽地笑道:“你这次过来,
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夏天已经快没有整块整块的冰原了?”
“啊?”
“温室效应,全球变暖,北极圈里的无冰期一年一年延长,
冬季冰封期一年一年缩短。也许很多年后,这里不再适合海豹生
存,也没有北极熊出没,这里会变得和我们生活的每一座城市一
样,更加适合人类居住。”
蒙细月一时怔愣,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
“科学技术会发展到每一个地方,这里会变成城市,有川流
不息的马路,彻夜通明的霓虹灯,然后一一在光源污染下,我们
就再看不到极光。”苏三平淡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不可捉摸的残
忍,“许多改变都是不可逆的,不是昨天破坏了环境,今天再开
始保护就可以原封不动地复原。像地球上已经消失的许多物种一
样,很多东西一旦消失,就永远也不可能弥补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击溃蒙细月之前和现在所有的心理建设
。
他看着蒙细月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神色平静:“我曾经想
在这短暂的人生里,和你一起寻找所有的美景。”
只可惜,是她率先放弃。
回到Zack的住所,蒙细月愣愣地看苏三动手收拾她的行李,
毫无反抗,也无力反抗。苏三用直升机送她到最近的民用机场,
买好到温哥华的机票:“往后的手续,你自己应该都会办吧。”
这一回他又发挥风度帮蒙细月提行李,一路手续都办得妥妥
帖帖,甚至一一看她气色不好,他还拉着她的手一路送进来。蒙
细月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苏三松开
她的手,准备把行李递给她时,她忽然用力攥住他,问:“我听
你二哥说,过年的时候,你说服过你爸妈?”
“是。”
“你怎么做到的?”蒙细月想,也许他父母在那时也不过是
骗他,反正他们早和她立约在先。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我想知道。”
她只是想弄个明明白白,死得清清楚楚,到底是他父母棋高
一招,还是她自己放弃了那一生中最后一次绽放。
苏三对父母的摊牌很简单。
郗家二老都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他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